東野瑜情緒複雜地蹲坐在原地，親眼看著貓又屍體上的狐火逐漸熄滅。
隨後開始往回跑——自己衣服還放在小菅菜市場那裡呢。
很快回到小菅菜市場，變回人形，將入口側門角落裡疊放整齊的衣服穿好。
回頭看了眼長廊中已經漸漸熄滅的火勢，數分鐘前的滔天火海此時隻剩零星的餘火在角落裡躍動。
周遭的環境卻似乎沒有經曆火焰灼燒一般，地板、牆壁乃至於商店的卷簾門都完好如初，沒有絲毫變化。
隻有滿地的貓屍和死狀猙獰淒慘的人類屍體無聲地講述著這裡發生過的事。
這跟狐火的特性有關。
東野瑜會用兩種狐火，一種是藍色狐火，以妖氣、靈氣為燃料，也灼燒魂魄。
一旦纏上對方便會跗骨蝕心，不將其妖氣、靈氣燒儘不會自動熄滅。
被灼燒的妖鬼大多會覺得痛徹心扉，但狐火實際溫度其實沒比人的體溫高多少。
因而有除妖師認為，狐火專燒邪祟，燒不著凡物，也不無道理。
另一種則是橙色狐火，以自身靈氣為燃料，溫度比尋常火焰要高一些。
但大概是因為自己修為限製，其溫度也沒高到能融鐵化骨的程度。
而且這種火焰很容易引起大火災，再加上麵對的敵人大多數是妖怪，所以自己很少使用。
就實用性來說，這種高溫狐火遠不如前一種狐火好用。
東野瑜簡單檢查了一下，確定那些活屍貓都已經再次死去，不會傷害到無辜者後，並沒有收拾屍體或者清理痕跡的打算，而是準備離開這裡。
一來，痕跡太多，根本清理不過來。
二來，稻荷大神也說了除妖師看不破自己的化形，那還有啥可害怕的？
妖怪火並，犯人暴死，跟我上清東野瑜有什麼關係？
正要回櫻田家去，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蘊著感激的聲音。
“您一定就是稻荷大神的使者吧！鄙人平塚智，感謝閣下誅殺妖孽，救我脫離它的掌控。如此大恩，在下感激不儘！”
東野瑜回頭一看，一位穿著警察製服，看上去大約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正朝自己躬身道謝。
看起來警銜比一般同年齡人要高兩級，與入職就是警部補的職業組沒法比，但應該也是通過國家考試進的警察係統。
如果正常發展，應該也有一番作為才是。
可惜，妖禍之下，一切便如夢幻泡影。
東野瑜心情複雜，微微搖頭：“我不是稻荷神的使者，隻是一介山野妖怪而已。”
“此番誅殺貓又也是受已死的櫻田老夫人托付，讓你脫離貓又掌控隻是順帶而已，受你一拜就差不多了，不需要太過於記懷。”
“對於閣下可能是順手之舉，但對我來說卻是天大的恩情。”平塚智神色感激地又鞠了一躬。
“在下此生無以為報，下輩子如果有緣分，一定會回報您的！”
你也想投胎成狐狸，當報恩狐狸？
不好意思，不接受男狐狸報恩。
東野瑜見他說完，又看了眼其他三具屍體：“怎麼不見他們三個的魂魄？”
“剛才您追擊貓又的時候，他們三個被路過的黃泉使者捉走了。”
“那你怎麼還在？”
平塚智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說來慚愧，在下雖然是警察，人也將近中年。但這輩子活了二十八年，卻從未離開過東京太久，出生、成長、學習、工作、結婚和生子都在這座城市。”
等等，你二十八？
東野瑜詫異地看著眼前的警察，那屬實長得有些急了。
平塚智漫步來到小菅菜市場側門出口，皎皎月輝溫柔地透過他半透明的身體。
他站在那裡，伸出頭望著這座城市，神色裡滿是眷戀和不舍。
“本想著以後大概會看著女兒慢慢長大，親眼看著她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然後在妻子的陪伴下慢慢老去。”
“但現在看來，這樣簡單的願望竟也已經成了奢望。”
平塚智說到這裡語氣哽咽起來，回頭與東野瑜對視。
長相平凡的臉上未老先衰地長了許多皺紋，頭發花白，瘦削的臉頰上掛著深重的眼袋和黑眼圈。
他生前一定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工作。
滿是胡茬已近中年的男人，此時眼中蘊滿了淚水。
“人死不能複生，在下即將遠行，如今隻希望能看妻兒父母最後一眼，否則就這樣離去，實在放心不下。”
“於是我在那位黃泉使者麵前丟掉了一切尊嚴，跪在地上痛哭乞求，希望祂能寬限我幾天，沒想到祂真就寬限了我三天時間。”
他哭著哭著依靠在出口處，沒了力氣一般慢慢跪在地上，隨後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又笑起來。
“做好事還是有好報的，您說是吧。”
“......嗯。”
大概是這警察生前做了不少好事吧，否則黃泉使者哪有那麼好說話。
東野瑜嗯了一聲，又仔細感受了一下，確實發現長廊這裡殘留有一種此前從未感知過的死寂氣息。
“在下這就要回家去了，請您多保重。”平塚智站起身，又鞠了一躬，轉身就要離去。
“等等。”東野瑜叫住他，“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將你超度。”
眼前這位警察禮數周全，知恩圖報（至少在口頭上），生前又大概率是個好人，作為太乙救苦天尊的門徒，為其超度是應有之義。
既然好人沒有好報，那至少在黃泉路上讓自己送其一程。
平塚智呆呆地站在那裡，神色有些茫然，不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
小日子這邊好像流行把超度說成是成佛。東野瑜想到這裡，解釋道：“也就是誦經讓你成佛的意思。”
“我雖然是妖怪，但修持正法，有真經在身，親自為你超度的話，黃泉路上應該會走得順一些。”
“如果你願意，三天之後來找我。”
“不願的話也不強求，你作為警察殉職，應該也有僧人為你誦經超度。”
居然會誦經渡鬼成佛？還說您不是稻荷神的神使？
平塚智大喜過望，凡人和尚誦經超度和仙狐親自誦經超度，這他嗎還用選？
猶豫一秒都是傻子。
他連忙下跪，施以大禮。
“神使大人恩情在下永世難忘，即使是在黃泉路上也會祝福您早日成神。”
冥冥中似乎有什麼事發生，大概是好事。
這感覺來的太過微弱，以至於讓人以為是錯覺，因此東野瑜並沒有太過在意，隻是叮囑告誡道：“不要告訴任何人有關我的事。”
“去吧。”
平塚智再次下拜，一步三回頭地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