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坤,也稱六昆,原始的土著是一群信仰上座部佛教的古馬來人。
而馬來人,實際上是個非常寬泛的概念。
在後世,很多屬於南島語係的東南亞土著都被歸於了馬來人的行列,但他們與後世馬來西亞的馬來人親緣關係並不近。
而在此時的洛坤,正處於一個動蕩又矛盾的時期。
最大的原因還是宗教,原本此地是信奉上座部佛教,也叫南傳佛教的。
但隨著近幾百年來天方教在南洋的盛行,東南邊的北大年、宋卡土著已經大多信了天方教,不可避免的,洛坤的土著,也受到了極大影響。
這兩種宗教各有長短。
天方教的長處在於,他內部的凝聚力和戰鬥力,要強於佛教,畢竟是玩天啟的一神教嘛,要是沒有這兩點優勢,那就玩不下去了。
佛教的最大有點則在於他的一祖源多神佛的特點,在釋迦摩尼之下,隻要有人信,大可以添加很多帶有本地特色的神佛。
比如閩粵華人喜歡信奉一些很具有本地特色的神明,大的比如媽祖娘娘,小的比如潮汕人的寶珠娘娘、珍珠娘娘等。
這些華人信仰到了暹羅之後,很好的與南傳佛教進行了融合。
後世可以看到泰國有些佛寺中供奉了佛祖,但往往也可以供奉媽祖娘娘、珍珠娘娘等。
這就很適合華人對於宗教的觀念了,所以後世可以看得到,華人在暹羅是能基本跟泰族人完全合一的,這其中佛教的影響,遠比我們看到的大。
洛坤的情況,很複雜,這個地方對於暹羅來說,曆朝曆代都是時降時叛很不穩定的。
最近一次叛亂是幾十年前,日本人山田長政為暹羅王收複洛坤後,就被封為洛坤城主。
但山田小鬼子很快在政治鬥爭中落敗下來,洛坤人趁機把他趕跑恢複自立。
然後暹羅王很快就命令當時以包稅製壟斷暹羅王室和大明貿易的潮州人王來胡,前往鎮壓。
王來**定洛坤叛亂之後,就成了新一代的洛坤城主。
傳續至今,王家已經在洛坤呆了六十多年了。
洛坤,昭孟(城主)署衙。
“父親,阿裡那些人今天又襲擊了漳州佬的一個田莊,殺死了十餘人,搶了上百石糧食。”
王春發聽到長子王閏之的彙報,臉上浮現出的,不是高興,而竟然是驚詫和鬱悶。
“這些漳州佬是怎麼回事,不是說那吳讓機敏強悍非常人也嗎怎麼如此不管用!”
“聽說吳讓還命他從弟帶了信給河仙鄚家,好像希望鄚家出麵來調停。”王閏之繼續說道。
“膚淺,咱都是說唐話(閩南語)的,找個粵西佬調解算什麼回事,他吳讓能聽得懂粵語
那河仙鄚天賜又是前朝遺民,更兼奸詐多變,他是不可能出麵的。”
“不如...父親,我們還是把這事通報給披耶達吧,請他率大軍南下殺光阿裡那些人。”王閏之咬了咬牙。
“我總感覺咱們在養虎為患!”
“糊塗!”王春發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你看看咱們父子頭上留的是什麼發咱們家來暹羅太早了,現在暹羅是他們新人的天下,咱們舊人本就不受待見。
現在白象王大軍來攻,聽說已經破了清邁,披耶達在王城掌握禁軍,動彈不得。
咱們這時候不能提供幫助不說,還反要去尋求幫助,等到翌日大功告成,彆說再進一步,就是眼前的富貴也留不住。”
王春發指了指頭上的斷發,兒子王閏之也無語了。
王家下南洋確實太早了,他們祖宗永樂年間就已經暹羅-大明兩頭跑了,到了弘治年間就成了暹羅王宮裡的紅人,到了萬曆年間,更是包攬王室和大明貿易的特權。
而為了更好在暹羅紮根,王家在神州陸沉,剃發易服消息傳來的時候,就果斷選擇了放棄束發,跟暹羅人一樣留起了斷發。
甚至早在大明還在的時候,王家很多人都已經斷發了。
因為在熱的讓人爆炸的南洋,束發實在是太難受了。
好多人因為束發太熱出汗太多,以至於頭皮常年被汗水浸濕,而發生了頭皮破損發膿。
其實哪怕在河仙鄚家,不是鄚天賜這種隨時有條件洗頭的上層,其餘很多人都留起了短發,短到隻能勉強在頭頂紮一個小球樣的發髻。
而清代下南洋的更誇張,大多隻在後腦留著一根很小的辮子,接近於光頭,真正能盤出一條油亮大辮子的,說聲萬中無一絕不誇張。
這是氣候所決定了的。
但彆人斷發問題不大,王家斷發問題就大了。
他們是暹羅的老潮州,在如今大下南洋的背景下,老潮州人不到清代新潮州人的十分之一。
可以說在暹羅,斷發潮州人意味著是被邊緣化的老潮州,留小辮子的才是核心新潮州。
而能跳出這個規律的,隻有王氏父子口中的披耶達,也就是鄭信。
他是潮州人共同的希望,自然可以列外。
“讓他們去鬨吧,隻要不影響洛坤這邊大局就是。”王春發歎了口氣對兒子說道:
“死道友不死貧道,管不了那麼多了,吳讓這些漳州佬連阿裡他們都對付不了,那他們就沒資格在南洋立足。”
王閏之沉默的點了點頭,轉身就往外走去,不過王春發忽然又叫住了他,“你帶點人,拿上刀槍,去警告阿裡。
告訴他,他承諾的三千石糧食,三百丁壯必須要下月交齊,以後他想乾什麼,那我就不管了。
要是不交齊,我保證他現在吃下去的,都得吐出來。”
。。。。
洛坤東南,八十公裡處。
一座小型天方寺已經基本建成。
而在它不遠處,一座倒塌的上座部佛寺則明顯有火燒的痕跡,無數土著正在搬運倒塌佛寺的磚石,用來鋪到天方寺前的廣場上。
齊亞德.阿裡站在高處看著忙忙碌碌的族人,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如此炎熱的天氣中,他竟然裹著一件天方教風格的團花長袍,一點也不嫌熱。
待到廣場鋪的差不多,昏禮的時候也到了,齊亞德.阿裡在兩名同樣身穿長袍的阿訇陪伴下,走進了剛剛建好的天方寺。
隨著昏禮三拜響起的,是莊嚴悠長的誦經聲,如此三次之後,齊亞德.阿裡站到了人群的中間,他高舉雙手做擁抱真主狀。
“我的兄弟們,虔誠信仰著真主的兄弟們,今天是我們寺廟落成的好日子,我在這裡有一個好消息向我的兄弟姐妹們宣布。”
等到吊足了胃口,齊亞德.阿裡才大聲宣布,“那空是貪瑪叻城的昭孟,已經讓他的兒子率領三百名武士前來問罪了。
他們要來責問我們摧毀異教徒寺廟,建立阿裡天方寺的罪過!”
“這怎麼是好消息呢,阿裡我的兄弟,要不你還是快逃走吧!”一個身材頎長的土著擔心的說道。
“哈哈哈,拉曼,我的兄弟,我不會逃跑,真主的勇士不會逃跑。”齊亞德.阿裡大聲笑了起來。
“那些秦尼人以為他們掌握了一切!
但他們隻有三百人,雖然擁有犀利的火槍和精良的鋼刀,但我們有五千人,不,是五千名英勇善戰的勇士。”
“可是我們的戰士雖然英勇,但我們隻有很少的火槍。”還是有人非常擔心。
“是的,但是真主為他虔誠禱告的勇士賜下了祝福。”
齊亞德.阿裡雙手一拍,門口突然闖進來了十幾個壯漢,他們抬著一箱箱長條形的箱子。
眾人打開一開,裡麵全是細細包裹好的火槍。
“這裡有兩百把火槍,是尊貴的北大年蘇丹巴哈杜爾殿下送來的。
隻要我們擊敗了從那空是貪瑪叻來的秦尼人,蘇丹就會支持我們建立自己的蘇丹國。
那時候,國土之中,將不再有異教徒的寺廟,一座也不會有!”
“阿拉!”有人歡呼了起來。
“阿拉!阿拉!”不一會所有人都跟著歡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