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的時候,一支長長的商隊出現在了西原城外的官道上。
這支商隊來自西域方向,一頭頭高大的雙峰駱駝承載著大包的貨物,上百名精銳的披袍武士前後護衛,中間還跟著數輛四輪馬車。
在距離城門數百步之外的地方,商隊忽然停止了前行,領頭帶路的西域武士大聲嗬斥,努力控製變得焦躁不安的坐騎。
斥罵聲和馬匹的嘶鳴聲交織在一起,驚動了坐在馬車車箱裡的人。
一位身穿錦袍的虯髯大漢打開車窗探出腦袋,碧綠色的眼眸裡透出疑惑之色。
他沉聲說道:“阿卜力,去看看怎麼回事。”
一直跟隨在馬車旁的一名年輕武士立刻策騎向前衝去。
不多時,年輕武士就折返回來,向虯髯大漢稟告道:“主上,西原城門口裡疊了京觀,煞氣有點重,驚了幾匹馬兒,現在沒事了。”
“京觀?”
這個詞語對虯髯大漢來說顯然有些陌生,更加的疑惑不解。
幸好同車廂的一位蒙著麵紗的少女知曉,輕聲細語地解釋了幾句。
虯髯大漢才恍然大悟。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大胡子,說道:“這一年沒來,西原城出了變故啊。”
雖然出現了波折,但這並不妨礙商隊在天黑之前順利進入城內。
而當馬車經過城門口的時候,虯髯大漢特意再次打開車窗進行察看。
然後他看到了疊放在道路邊的人頭山!
古人為炫耀武功,聚集敵屍,封土而成的高塚,被稱之為京觀。
隻是數百年詭異出現之後,這樣的做法出現了改變,不再堆屍封土,而是將一顆顆塗抹了石灰的人頭疊起來,同樣的張揚武力、威懾敵人。
而西原城門口築起的京觀至少有數千顆人頭,這些人頭經過防腐和暴曬之後縮水,變得分外猙獰可怖,散發出的煞氣更是讓人心驚膽戰。
馬匹受驚再正常不過!
就算是以勇武著稱的虯髯大漢,目睹這一幕的時候,眼皮也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商隊在城裡的驛館安頓下來之後,他立刻召來驛長詢問情況。
那些長期經由西原城來往西域和大乾兩地的大商隊,都會在城裡或者城外建造驛館或者商社作為落腳和交易點。
久而久之,西原城內外大大小小的驛館商社多達幾十家。
這些驛館商社也極大地繁榮了西原,並且為道城帶來相當豐厚的稅收。
因為存在著大量的利益,這些商隊跟本地的權貴產生了千絲萬縷的聯係,所以消息方麵可以說非常靈通。
於是驛長就將最近這段時間裡西原城發生的大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虯髯大漢。
虯髯大漢聽著聽著,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原來一個多月之前,西原道營換了一位新的道將。
而這位名叫張遠的道將極為了得,年紀輕輕就手段不凡,不但迅速將半殘的道營重新編練完整,而且不斷率軍出去剿匪。
過去一個月內,西原道營頻頻出擊,橫掃方圓三百裡內的山匪盜寇流賊,攻破的大大小小山寨就有十二座之多,繳獲了無數的財貨。
不僅僅如此,這位年輕的道將還下令在城門口疊起京觀。
就是先前虯髯大漢看到的那座!
驛長小心翼翼地左右張望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主上,據說這座京觀是那張遠張道將,築起來給道官費鴻名看的!”
“嗯?”
虯髯大漢頓時精神一振:“說來聽聽。”
他其實很看不起對方的猥瑣做派,明明是在自家的地盤上談話,搞得還鬼鬼祟祟的。
但這名驛長並非西域人,而是西原城本地的,並且還是從底層提拔上來的。
因為此人雖然出身市井,但善於跟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而且在城裡的人脈廣泛,將驛館管理得井井有條不說,對他的生意也頗有助力。
所以虯髯大漢對其還是有些信重的。
驛長又將張遠跟費鴻名之間的恩怨詳細說了一遍。
事實上這件事情在西原城裡,如今已是公開的秘密,大家不敢公然談論,但私底下各種流言蜚語無數,並且衍生出種種傳聞。
驛長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了解的內容基本準確。
虯髯大漢聽完之後,使勁薅了幾把自己的大胡子,驚詫地說道:“你是說到目前為止,道衙都還沒有將兵費調撥給道營?”
“此事千真萬確!”
驛長差點當場發誓賭咒,解釋道:“一開始的時候,費鴻名就想給張遠一個下馬威,但張遠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從上景天莫家那邊請來援手填充道營,然後外出剿匪練兵斂財。”
“據說靠剿匪滅寇,張遠已經撈到了上百萬兩銀子,根本不差那點兵費了!”
“大家都說,這位道將一直都沒去道衙,就等著看費鴻名的笑話呢。”
虯髯大漢無語。
過了片刻,他由衷地感歎道:“這麼說起來,這位張遠張道將真是個奢遮人物啊!”
“是的。”
驛長用力點了點頭:“現在的西原道營就是他的一人江山,連副將封暉也早早倒了過去,斷掉了道衙那邊的後路。”
“費鴻名根本拿張遠沒有辦法,而且遲早也得調撥兵費過去。”
道衙拿捏不住道營,兵費卻是不能一直拖著,就算有再強大的理由,隻要拖上幾個月的時間,張遠向宗門提出控訴,那費鴻名非得吃不了兜著走。
要知道張遠可是有莫家作為靠山的,並不需要畏懼後者在上景天裡的人脈。
因此但凡有點頭腦的人都清楚,費鴻名再拖著兵費不給,不但沒有任何的實質意義,反而會將自己置入麻煩的境地。
而且顯得格局氣量太小!
“費鴻名不是一般的人物,估計還有後手的。”
虯髯大漢沉吟道:“不過他們的恩怨跟我們無關,我們保持中立就行了。”
“主上。”
驛長猶豫了一下,說道:“還有一件事情,就是那張遠最近放出消息,要在下個月初公開拍賣繳獲的賊贓,我們要不要參加?”
虯髯大漢頓時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