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杉和宮長安追著一隻貓跑到了皇後宮裡。
惠妃正在那裡陪著皇後說話,兩個孩子跑了進來,笑著問安。
“這麼熱的天不要到處亂跑了,當心中暑。”皇後對他們的態度倒也算慈柔,“這兒有新做的果子茶,涼絲絲的,小孩子想必愛喝。”
宮女連忙端了兩碗果茶給他們兩個人。
“這男娃娃就是淘氣,瞧這一頭的汗。”惠妃嘴上笑著說,眼睛卻狠狠地盯著宮長安,越看越覺得他長得像沈芙,尤其是那雙眼睛。
“跟著你們的人呢?”皇後問。
就有兩個小太監連忙從外間進來回話。
“如今天氣熱,他們不必做功課,隻是每日清晨聽聽講而已。餘下的時間必然是要玩兒的,可你們跟著的人千萬要小心。不要磕著碰著,彆被毒蟲子咬著,更彆熱著。飲食起居也都隨時照管好,萬不要大意了。”皇後想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並沒怎麼過問應杉,不免有些過意不去,趁著這個機會囑咐囑咐跟著的人。
那兩個太監連忙答:“皇後娘娘叮囑的是,小的們時時刻刻都謹記著。王媽媽他們也都事事儘心,不敢怠慢了一丁點兒。”
“本宮知道你們都是好的,也不過是白囑咐囑咐你們。”皇後微微笑了一下,“陛下今日要來我宮中用午膳,你們兩個也一起吃吧!人多熱鬨些。”
皇後之所以這麼做,就是想讓皇上覺得她是個慈愛的人。
董家出了事,皇上沒有責備她一句,但皇後知道,到什麼時候娘家都是自己的靠山,她要想辦法讓董家再恢複到以前如日中天的地位。
皇上不年輕了,這些年操勞國事,積勞成疾,精力也大不如前。
皇嗣已經無望,隻能收養宗室子弟。
皇後心裡明白,隻要自己穩坐東宮之位,董家就還會東山再起。
“這離午膳的時候還早呢,皇後娘娘不妨歇一歇。你們二位隨著我到那邊玩兒去,好不好?”惠妃和顏悅色地對宮長安和應杉說道。
她知道皇後其實不喜歡吵鬨,尤其不喜歡小孩子。留他們一起用午膳也是另有他意,並不是因為喜歡。
她這麼多年在皇後身邊自然清楚,因此這個時候當然要恰當地幫皇後分憂。
果然皇後聽了之後點點頭說:“也好,你們先到惠妃娘娘那兒去玩兒吧!午膳的時候我叫人去領你們過來。”
惠妃於是帶了這兩個孩子出來,一麵走一麵說:“其實我宮裡頭還收著不少玩意兒呢,都是兩位公主小時候玩兒的。”
應杉聽了就說:“那都是女兒家玩兒的,我不喜歡。”
“也不儘然,二公主小的時候就是男娃的性格。她有許多玩的都不是女孩子要的,什麼提線傀儡、走馬轉輪、鷂子風箏之類的。”惠妃笑著說,“至於九連環、華容道也多的是。”
“還有風箏呢!我想放風箏。”應杉聽了立刻說。
“這時節不成,風箏隻有在春天的時候才好放飛。夏天地氣亂了,風箏飛不起來的。”惠妃說,“好在我宮裡有個小太監,最會玩兒提線傀儡,你們到我那裡去,我叫他給你們演。”
應杉是小孩子,聽說有好玩兒的,當然高興了。
立刻拉著宮長安,讓他一起快走。
“宮四少,你今年多大了呀?什麼時候的生日?”惠妃看著宮長安開始套他的話。
其實她把這兩個孩子帶出來,還有一層目的就是想從宮長安這裡問到點兒有用的東西。
“回娘娘話,我今年十歲,是重陽的生日。”宮長安隨口就答。
其實惠妃知道他的生日和年紀,又繼續問:“你可還記得在霜溪時候的事?那裡可有什麼好玩兒的?”
“自然記得,我都七歲了才回京。”宮長安邊走邊說,“霜溪那兒比京城冷得多,三月末才能踏青,入了八月天氣就冷的不像話了。也沒有什麼太好玩兒的去處,隻有夏天去河裡摸魚最有趣兒。”
“那你來京城想不想那裡呢?你們這一路上也挺辛苦的吧?”
“也沒什麼想的,我自幼隻得母親和張媽媽還有慧娘陪在身邊,後來慧娘得病故去了,我便隨著母親和張媽媽一同回京來了。”
“我瞧著你和張媽親得很呢。”惠妃笑著說,“想必你自幼的飲食都是她調理。”
惠妃是坐在小竹轎上的,那兩個孩子步下走著。
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自己宮中。
進到室內,惠妃便命人給這兩個孩子拿吃的玩兒的。
其中有一盤鮮菱角,應杉要吃,惠妃便讓宮女給他剝。
又問宮長安吃不吃?宮長安搖頭:“我不吃這個。”
“你為什麼不吃?這東西多好吃。”應杉問他。
“我小時候也愛吃來著,後來有一次張媽因為我偷吃這個打了我幾下,我就再不吃了。”宮長安說,“她本來從不打我的。”
“不過是菱角而已,吃就吃了,打你做什麼?”應杉一邊吃菱角一邊歪著頭問。
“張媽每年六月十八這一天都要供上一盤菱角、一盤紫玉糕、一盤杏子蜜餞還有一盤酥梨糖。要供上一天一夜才撤下去,那年我忍不住拿了一個棱角,她便打了我,說不許亂動。”宮長安有些委屈地說,“我便在心裡暗暗發誓,這輩子都不吃菱角。”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惠妃在一旁聽著,心裡一動又一動。
她知道沈芙是六月十八的生日,而宮長安所說的那幾樣祭奠之物,就是沈芙生前最愛吃的。
張媽在這天設祭,不是為了她還是為了誰?
眼看著就要到六月十八了,張媽還會像往常那樣,祭奠沈芙的冥壽嗎?
如果這樣的話,自己就不用挖空心思再想其他了。
隻要讓皇後知道張媽在沈芙生辰這天祭奠,而且所用的祭奠之物還是沈芙愛吃的。
皇後一定會起疑,自己再從旁煽風點火,那火就一定會燒到張媽身上。
她心裡這麼想著,那邊兩個孩子還在說話。
“張媽祭奠的是誰?你知道嗎?是不是她的丈夫?”應杉故意做出老成的口吻問。
“我想不是,每年她還要我過去磕頭呢!若是她丈夫的話不應該讓我磕頭呀,我也問過,可她從不說是誰,隻說是一位恩人。”宮長安似乎迷上那個西域進貢的九連環了,一邊拆解一邊答。
他的話在惠妃聽來,就更是佐證了之前自己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