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長安鎮定自若地上了場,抱拳團團行禮後,彎腰拿起一隻蹴鞠來。
先是掂了掂重量又拍了拍,然後將其拋起。
旁邊看著的人都心想這孩子還是挺聰明的,場上這些東西沒有一樣是他能用得上的,倒是這蹴鞠還算合適。
可說到底蹴鞠誰都能踢上兩腳,若沒有出奇的手段,又怎麼能勝出呢?
但緊接著他們就看到宮長安如行雲流水一般耍了一套花球。
那球好像明白他的心思一樣,隨他閃轉騰挪,隻是不離左右。
眾人看得眼花繚亂,又忍不住連連讚歎。
都沒想到這麼個小小人兒居然有這麼大的本事。
最後宮長安將蹴鞠立在自己的腳尖兒上,向幾位夫子請示道:“弟子年紀小,耍不來這些長兵器,不知可否展示自己隨身攜帶的?”
“哦,你自身還帶著兵器?”圓臉夫子問道,“既然這樣,你就展示展示吧!”
說實話,剛才他那一套花球就已經讓夫子們取中他了,隻是沒說出口而已。
宮長安取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飛刀,隻向那箭靶瞄了一眼,便左右開弓,將幾隻飛刀甩了出去。
隨著嗖嗖破空之聲,那幾把飛刀都紮在了靶心處,無一偏失。
“嗬!好俊的功夫!”葉廣漢擊掌讚歎道,“小兄弟真了不得!”
其他幾個人互相看了看,蕭漫郎歎道:“和這娃娃一比,咱們都白活了。”
“這孩子莫不是個哪吒吧?從娘胎裡就開始練功了。”呂崧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宮長安,”丹鳳眼夫子伸出手去,將宮長安拉至自己身前,“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的關門弟子了。”
“多謝夫子賞識,不知該如何稱呼您?”宮長安心中也是激動的,但他竭力讓自己表現的平靜。
“諸葛千秋。”丹鳳眼夫子微微一笑,他雪白的胡須在晚風中輕輕飄飛,如謫仙降世。
其餘幾個人心中五味雜陳,他們自幼也被稱為人中龍鳳,難免自視甚高,可今天終於明白了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時近黃昏,天色暗了下來。
眾人都在焦急地等待著院子裡亮起了燈。
“出來了!出來了!”有人始終盯著前廳的門,見到有人出來,立刻往前湊。
“看樣子就是落選的,”有人說道,“不信等著瞧。”
被淘汰的四個人從台階上走了下來,回到人群中。
眾人也不禁替他們感到惋惜,畢竟已經衝到最後一輪了。
“蕭兄,雖敗猶榮,你已經很了不起了。”陪著蕭漫郎來的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給他披了件兒衣裳。
“是啊,是啊,能闖到最後一關的,都已是萬裡挑一的人物了。比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不知強了多少倍。”
旁邊有不少人附和。
這讓落選的幾人心情好受了許多,不過心中的遺憾還是有的,也許要靠漫長的一生來消磨。
“快看!快看!入選的人出來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到了。華英先生走在最前麵,向眾人宣布道:“此次三徑學宮下山選拔弟子。最終入選的是葉廣漢、丁令、宮長安。”
“嘩!!!”台下立刻響起一片聲浪。
分不清誰在喊,喊的是什麼,似乎所有人都在喊,是那樣的嘈雜紛亂又異常震撼。
葉廣漢和丁令二人站在前麵,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濕了眼眶。
能入選三徑學宮比考中狀元還要榮耀,可說一生的心願已遂了一大半兒了。
而當諸葛夫子牽著宮長安的手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歡呼聲則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壓了下去。
此時兩旁已亮起了燈籠,在燭光的映照下,一身黑衣身材高大的諸葛夫子霜眉雪鬢,他身旁的宮長安目如點漆神采飛揚。
這一老一小宛如太白金星和仙童下凡,沒有半點煙火氣。
終於有人醒悟了過來,激動地叫喊道:“了不得了,諸葛夫子收了徒弟了!”
“這一定是關門弟子了,早就說過的!”
“我的天,這孩子一定是神童轉世!”
“宮家祖墳埋得好啊!前些日子出了兩個進士,如今又出了個三徑學宮的弟子,還是諸葛夫子的關門弟子。真真是人才輩出啊!”
宮長安的這幾個小兄弟更是激動得不知所以,又是蹦,又是喊,又是叫。幾個隨從嚇得緊盯著馮天柱,生怕他激動之下犯了病。
“世子,世子,您千萬彆太激動了。”隨從緊著勸告,“可千萬平複平複,平複平複。”
“快快快!拿出藥來給我吃上。”馮天柱自己也覺得心狂跳不止,似乎要從腔子裡跳出來,“我現在隻覺得手腳發麻。”
隨從嚇得手忙腳亂掏出藥來給他服下,這是一位西域來的藥僧給他配製的。
說是察覺不對時提前吃上,便可有效減緩發作。
“馮兄,你覺得怎麼樣?不打緊吧。”喬子玉雖然和他們年紀相當,但比較老成心細,畢竟是他鑽攛掇馮天柱來的,萬一惹到他犯了病,自己臉上也不好看。
看著馮天柱的臉色漸漸恢複正常,他才放下心來。
“誒,朱大人呢?剛剛他還在的。”徐莽一回身發現不見了朱輝,“他都等到這時候了,為什麼不多等一會兒?”
“朱大人好像往那邊去了。”隨從往遠處指了指那裡一片樹影,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他去那邊做什麼?莫非尿急?”馮天柱緩過氣來問道。
“朱大人好像肚子不舒服,”隨從說,“我瞧他佝僂著身子,捂著嘴好像要吐。”
“我的天,不會是那碗麵湯把他吃壞了吧?”徐莽直瞪眼,“都說他平日裡吃飯都不怎麼有葷腥,方才那麵湯裡是有肉絲的。”
朱輝清貧正直,雖然官職不低,可自己吃穿用度一律能節省就節省,省下的錢都用來救濟窮人了。
隨從沒有看錯朱輝確實是岣嶁著身子捂著嘴離開的,但他並不是吃壞了腸胃,而是情緒太過激動。
他踉踉蹌蹌地跑出人群,終於躲到無人處的樹叢,抱著一棵樹痛哭起來。
他的淚水洶湧,仿佛開了閘的河渠。但依舊不敢放聲,隻能壓抑的抽泣。
淚眼朦朧中,他看著遠處亮起的燈籠。
在那燈籠下麵,被其他人身影遮住的,是他要用餘生去守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