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憶煙想了一下便釋懷了。
王有才是個聰明人，否則也不會在齊桓修身邊陪伴這麼多年。
如今既然他們想到要走了，那就走吧，趁著北秦境內還不太平，走到哪裡，都不會被人發現。
後宮清理乾淨之後，齊憶煙就讓人接齊桓修回來。
齊桓修在萬壽園外麵住了三天都沒進去，如今要回京了，又讓人叫門。
“梓童，愛妃們，跟朕回宮吧！”
齊桓修的叫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萬壽園雖然不大，但隻要嬪妃們想，她們依然可以把自己和齊桓修隔開，任憑裡麵如何歡笑，外麵的人也聽不到。任憑外麵的人如何叫喊，也打擾不到裡麵的人。
無奈，齊桓修隻得自己一個人回宮。
齊桓修回到太極殿，溫太醫便來彙報工作，順便給他請平安脈。
治療瘟疫的藥方已經研製出來，還有預防的藥，一並做好發下去各地。這藥方的藥引是九公主的“仙露”，故而隻能從京城做好再分發給各地。
至於齊桓修的脈象，溫太醫表示隻是身體被掏空，還需要慢慢調養。
齊桓修苦苦一笑，問身邊隨行的太監：“小祿子，公主和皇子們可都回來了？”
小祿子之前跟小德子一起，是跟著銅壺，伺候在齊桓修身邊的。
麗皇貴妃死了之後，小德子就請命回到長樂宮，齊桓修身邊隻剩下一個小祿子。
小祿子都沒想到，自己小小年紀就這麼“一飛衝天”了，對齊桓修不敢不儘心。
見陛下問話，小祿子回答道：“回陛下，目前宮中隻有幾位年紀稍長的皇子，和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九公主在。”
齊桓修想了一下，對小祿子擺擺手：“那咱們去長樂宮，看看九公主吧。”
“九公主？哪兒來的九公主？陛下不是把所有的皇嗣都貶為庶人了嗎？”
宮門外傳來一道不滿的聲音，二公主邁步走進來，上下打量了一番齊桓修，眼神中雖有不滿，但也難掩關切。
二公主對齊桓修行了個君臣之禮：“金蘭國郡主給陛下請安。”
齊桓修心中無奈，卻也沒有辦法，隻能讓二公主先平身，生怕話說重了，連二公主都不理自己。
齊桓修讓二公主坐下來，才開口道：“朕之前也是受妖妃蒙蔽，才辦下錯事。朕這就下旨，恢複你母後和母妃們，還有你們姐弟們的身份，再給你們加封，賜封的。”
“不妥。”
二公主淡定地從袖口裡抽出一張紙，對著上麵念道：“給皇子公主們封地，不利於國之統一，此舉不妙，否！”
接著又指向第二條念道：“當年迎娶是你自己的意願，後來休妻也是你自己的意願，如今複婚依然是你自己的意願，我們不想再回來了。此舉——否！”
齊桓修好奇地走過去，站在二公主身後看她手上的紙條，上麵寫的都是齊桓修想到的補救措施，但無一例外，在後麵都用朱砂寫了個大大的“否”。
齊桓修伸手指著字條問：“這是？”
二公主索性把字條塞給齊桓修：“這是我來之前，家人們想到的所有問題，如今，便都給了你吧，陛下自己慢慢看。”
齊桓修苦苦一笑：“家人們……你們是家人們，朕倒是成了孤家寡人……”
二公主正色道：“陛下，有些話旁人不能說，但我不一樣，我不光是你的女兒，身後還有金蘭國給我撐腰，所以，我敢說。”
齊桓修拉著二公主的手，坐在她旁邊：“靈安，你說吧，現在朕真的很孤獨，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齊桓修說得可憐，但二公主並沒有覺得他當真有多可憐。
“陛下今日成了孤家寡人，又是誰造成的呢？陛下當初知道那章寒煙有問題，還非得把她接進宮裡，讓母後和母妃們全都寒了心，這件事，陛下能怪誰？”
“不過是個侍女唱了個小曲兒，陛下就給她封了選侍，還寵幸幾日，這件事不怪陛下，怪誰？”
“明知道那李詩詩有古怪，陛下還要讓她入宮，這一點，又怪誰？”
“還有那雲嫦公主，倘若不是陛下見色起意，她又怎麼會有機會禍亂宮廷？這一點，陛下覺得該怪誰？”
“陛下總覺得自己在放長線釣大魚，可是放長線的辦法有很多，陛下一定要把她們全都納妃寵幸嗎？”
“陛下那樣做，究竟是為了放長線，還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欲？”
齊桓修一直沒說話，小祿子在一旁聽得膽戰心驚。
這可都是掉腦袋的大不敬之話，平心而論，還真就隻能是二公主說。
二公主看出齊桓修心裡的難過和不甘，依然咄咄逼人：“陛下這三天隻知道在萬壽園外麵扮深情，你可知道九妹妹這幾天忙得都沒合眼？”
“雖然妖妃已除，但陛下之前寒了多少良才將士的心，陛下可有想過要如何挽回？”
“大秦境內瘟疫肆虐，九妹妹甚至想以身入藥！——這個時候，陛下又在做什麼？”
“甚至於陛下現在回宮了，想的都是去長樂宮見九妹妹——你就沒想過，九妹妹和我們姐弟們整日忙著收拾爛攤子，根本沒時間回寢宮？”
齊桓修無言以對。
他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帝王，甚至作為一個父親，都是那麼的失敗。
自從齊憶煙降生，他知道齊憶煙身上的神通之後，似乎已經習慣了凡事依靠女兒。
甚至就連這次雲嫦作亂，齊桓修在清醒過來之後第一感覺是鬆了一口氣。
因為齊憶煙回來了，他的九公主會解決所有問題。
所以當齊憶煙讓他出宮去避一避的時候，齊桓修甚至都沒有猶豫，也沒敢問一聲“父皇走了，你怎麼辦？”
二公主的眼睛裡有濃濃的失望：“陛下，你是我們的生父，我們一生都會因此而愛戴你。但是，也僅止於此了。”
二公主言畢，對齊桓修行了個晚輩禮，轉身離去。
小祿子嚇得半天才敢上前來，戰戰兢兢地問：“陛下……可要用膳？”
齊桓修像一座木雕一般，坐了許久，才歎了口氣道：“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