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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終於回來了嗎?”
明亮的午後光線透過紗織窗簾,落在書桌上的兩封信件上。
聽到身後傳來的敲門與說話的聲音,李肅下意識將桌上厚厚的信件收入懷中的內袋,這才淡然應聲道:“請進,寧夫人。”
房門哢嚓一聲。
一個身著紅色長裙,手中拿著一把象牙扇的美婦人推開房門,走近一步便停下。
“李同誌,非常抱歉讓你久等了一周時間,老太太外出調研剛回BJ,現在正要見你呢。”
寧秋月沒有進入房門,倚著門框看向坐在書桌前的男人,平淡的說。
就在上周,眼前這個身材健碩,一身軍人氣息的男人李肅找上門來,自稱是在南疆軍區硯山場站空軍基地服役,休假回家探親。
另外受戰友寧汝正所托送兩封信件,親自交到老太太手中。
這幾天,寧秋月便好好調查了一番,這個名叫李肅的男人。
三十七歲,中尉軍銜,十八歲參軍入伍,偵察兵出身,二十六歲立下一等功,軍事學院進修,而後一路晉升,後因負傷調往空軍基地任職。
其中資料中有一句:與寧汝正交好。
“沒事,倒是我叨擾你們了。”
李肅搖搖頭,他這次算是托了汝正的福,這次探親時間足足給了半個月。
等這麼幾天,也不算什麼。
如果自己先送另一封信的話,時間也不會這麼趕。
但寧汝正卻叮囑他一定先送給老太太看了,再送第二封信。
“嗬嗬。”
寧秋月笑了笑,轉身揮了揮手,“跟我來吧,李同誌。”
“來了。”
李肅看著女人的背影,按在軍裝內袋信封上的手緊了緊,跟了上去。
寧家宅子的奢華與大氣,遠遠超乎他這個農村孩子的想象。
西式的建築風格,實木家具,大電視,大冰箱,還有乾淨整潔的地毯,最令人驚訝的還是房間角落裡用於解暑降溫的大冰塊。
看到它們的第一眼,李肅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這要是拿去回去做冰棍能賣多少錢啊!
跟隨著寧秋月的身影,來到二樓的一間書房麵前,看著門上的圓形把手,他久違的有些緊張。
據說這位江老太太是總政的領導,地位相當之高。
先前在基地的時候,這位老太太還偶爾打電話過來時,基地的領導都要叫一聲首長亦或是大姐。
由不得他不謹慎。
“我就不進去了,李同誌自己進去吧。”
寧秋月帶到後,就轉身離去。
她很好奇三哥到底寄回來什麼機密信件,專門找了戰友送回來,還隻給老太太看,懷揣著疑惑,妖嬈如花的美婦人噔噔噔踩著涼鞋下樓去了。
……
樓下客廳。
坐在沙發上休息的大嫂唐明花,看到她去而複返,連忙問。
“怎麼樣?老三究竟是怎麼回事?之前不是說月底就回來的嗎,這都快八月份還沒回來,寄個信還專門找人送。”
“這誰知道,我覺得他短時間是回不來了,應該是被什麼事給拖住了。不過這樣一來,三哥和蔣婷這個婚恐怕是暫時離不成了。”
寧秋月歎息一聲,似是有些遺憾,一家子才因為這件事鬨了一陣,結果現在又不回來了。
“老三自己下了決心要和離,結果人又不回來,這不是把阿婷架在火上烤嗎?”
身穿一件明黃色寬鬆襯衣的唐明花沒好氣的拍了拍桌子,很是生氣。
她很清楚這件事,說到底還是老三覺得這麼多年太虧欠阿婷,自己主動提出打算和離。
但其實在唐明花看來,蔣婷她這個人性子太冷淡了,對這些事情不怎麼看重,離婚還是不離婚她都沒多在意。
無非多了一張離婚證,不還是一個人過日子,生活根本沒有多少變化。
不過現在就不一樣,還因為離婚,老太太還令人把蔣婷帶回來麵壁思過,訓斥。
要不是有程開顏那小子撐腰,啊婷估計都被禁足了。
最終還是憑著葉聖陶老先生,再加上寧家確實做得不妥,老太太這才捏著鼻子和蔣婷平等的談了談這件事。
唐明花雖然不清楚上次兩人之間到底聊了什麼,但她能肯定,談話後,老太太對離婚這件事已經處於一個默認的狀態。
大家現在就等著寧汝正回來離婚。
但現在你寧汝正說回不來就回不來,把這件事搞得不上不下。
這變數可就大了,說不準老太太就反悔了。
“誰知道呢……不過以他這個人的性格,結婚當天晚上他都敢直接回部隊,他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寧秋月頓了頓,語氣很是諷刺的說道。
“你?”
唐明花聽見這話,連忙抬頭看看著這個在她印象中,尖酸刻薄的小姑子。
“看我做什麼?我隻是……隻是看在同為女人的份上,可憐蔣婷罷了!”
寧秋月冷哼一聲,語氣不是很自然的說。
兩人雙目相對,唐明花歎了聲氣,她現在隻希望不要橫生太多變故吧。
……
二樓的書房門前,下午帶著暑意的陽光在走廊的實木地板上留下一個個斜方格子。
走廊儘頭的窗戶吹來清涼的過堂風,李肅站了一會兒,敲響房門。
“咚咚咚!”
“請進。”
書房裡,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女聲,很有精氣神。
李肅推開門進去。
映入眼簾的書房很是寬敞,對麵的書桌後坐著一個頭發花白,帶著黑框眼鏡的老婦人,正執筆處理手頭的文件。
老婦人身後則是一整麵的書架,琳琅滿目。
牆上還掛著一副刺繡,寫著:家和萬事興。
老太太聽見動靜沒有抬頭,隻是隨口吩咐一句:“隨便坐,還有些文件沒處理。”
“是。”
李肅看到書桌前擺著一張椅子,猶豫一下,還是沒有坐下去,就這麼站在原地,等候著老太太處理文件。
陽光下的身姿筆直,挺拔如鬆。
這一幕自然落在了老太太餘光裡,令她心中暗自點頭。
果然汝正願意交的朋友,差不到哪裡去。
讓這位李肅同誌親自送信,既是對他人品的看重,更是因為這兩封信的重要性。
江雲霞大概能猜到是為什麼了,無非是擔心某人在家裡被人欺負了。
想到這裡,她心中有些不滿,人家可是有娘家人撐腰呢!
江雲霞冷哼一聲,低頭繼續處理文件。
下一份紅頭文件上寫著幾個大字,關於繼續開展軍旅征文,號召作家南疆采風的提議。
軍旅作家采風這件事,江雲霞心裡有印象。
去年二月總政文化部的老部長劉白玉提議過一次,組織了部隊裡的軍旅作家上南疆前線采風,引起來不小的關注度。
後來湧現了許多膾炙人口的優秀軍旅作品,像去年獲征文大獎的軍事報告文學《將門之子》,《鐵甲008》等。
其中的《鐵甲008》還拍成了電影,今年年初上映之後,引起了不小的熱度。
不過外界有人在傳,這些軍旅文藝作品中,有美化的成分。
故而今年部裡有人舊事重提,還要來一次采風。
江雲霞仔細想了想,還是簽下了字。
不一會兒,文件處理完畢。
江雲霞擰上筆蓋,抬頭看去,“小李,過來坐。”
“是。”
李肅回過神來,在書桌前正襟危坐。
他眼神清明的從懷裡取出一份信件,確定名稱無誤這才雙手奉上,“這是汝正寫給您的親筆信,托我務必親手轉交到您的手上。”
“隻有這個?”
江雲霞接過來了下,分量十足,隨後拆開看了起來,卻不料越看越是心驚。母親親啟。
一彆數十月,本想近日歸家探望二老,不料意外負傷住院,隻好托請好友代為轉告,以示重視。
和離之事,我一人所決,與她無關。
這些年來,我兩人見麵甚少,但她未曾怨過我。
以她的性子,本不在乎離不離婚。
但她替我承擔了太多東西,婚姻維係,家人的不理解,生育。
我心中有愧,是我未能承擔起自己的責任,既給不了她家庭的團聚,也給不了她……
一切都是我的罪過,希望您不要為難她。
……
書房中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隻有來回翻看書信的聲音。
江雲霞沉默良久,手掌緊緊攥著手裡的信紙,抓得皺巴巴的。
老太太素來古井無波,泰山崩於眼前的心境被小兒子幾句話,驚得掀起無邊波瀾。
直到今天她才終於明白,小兒子早年在戰機訓練中意外受傷,損傷了那方麵的能力。
本來醫生說好生靜養有機會痊愈,但戰鬥機的飛行荷載對飛行員的心腦血管的傷害是巨大的……
她低著眼眸,思索著。
原來……原來如此,難怪他結婚當晚就走了,難怪阿婷那天明明都話到嘴邊了,卻生生咽了下去。
這兩個孩子真是…呼!
但她的檢查報告不也……
……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肅隻覺得不遠處的老太太,渾身散發的氣息,沉重的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受傷了?是什麼原因?”
李肅聽到老太太的問話,連忙回答道:“在一次護衛運送軍用物資的任務中,遭到敵方戰機近身乾擾,飛機左翼出現故障,不得已迫降,跳傘折斷了雙腿。”
出現故障,迫降跳傘?
江雲霞皺著眉,心中著實捏了一把汗,人沒大事就好。
她盯著李肅,語氣十分嚴肅的問:“我知道了,他還給了你另一封信是吧?”
“是有一封,但這封信不能給您。”
李肅點點頭,眼神堅定。
“拿過來。”
江雲霞不容拒絕的伸出手,眼神平靜。
“不行。”
李肅依舊搖頭。
兩人對峙著許久,最終江雲霞歎息一聲:“你走吧,知道她家裡的地址嗎?”
“不清楚。”
“明天,我讓人帶你去,出去吧。”
江雲霞揮揮手,有些疲憊的捂著額頭說。
“好的。”
——
傍晚,都下班了。
客廳裡,燈火通明,一家人圍在餐桌上。
江雲霞心事重重,但表麵上並未露出異樣,隻是自顧自的吃著飯。
“媽,老三他寄的信裡說了什麼?”
唐明花和寧秋月二人倒是很好奇寧汝正寄回來了什麼消息。
“是啊,奶奶,三叔不是說月底就要回來的嗎?明天就八月一號了。”
寧綰嘉坐在母親旁邊,穿著一件西式風格的白色洋裙,皺著眉問道。
她想要是三叔不回來了,那三姨豈不是就離不了婚了?
“老三執行任務出了點差錯,摔斷了腿,現在在醫院裡躺著,暫時回不來了。”江雲霞眼神複雜的解釋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忽然就?”
老爺子寧正國皺著眉,沉聲道。
“南疆那邊的醫院能治的好嗎?要不讓他回京城來治療養病?”
老大寧紅日提議道。
“那阿婷那邊……”
唐明花試探的問道,果然如她和四妹猜測一樣,老三暫時回不來了。
“隨他們去,我懶得管了。”
江雲霞搖了搖頭,並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麼。
大家也很有眼力勁的止住話頭。
寧秋月笑著轉移話題,“媽,您最近在忙什麼呢,好久沒回家了。”
“沒忙什麼,就是到處調研開會。”
江雲霞搖搖頭,最近快到了八一,單位的事情格外多了起來。
提到事情她倒是想起來一件事,“現在倒是有件事,去年我們總政文化部的劉老部長提議搞了一次軍旅作家采風和征文嗎?今年我們還想再組織一次。”
“作家上前線采風?您老人家批了?”
唐明花是文化部的,對這方麵比較感興趣。
“嗯,這次規模還要擴大,不僅軍旅作家要參加,我們外界的作家也要參加才是。”江雲霞點點頭。
“真有作家願意參加嗎?這可是上前線!”
寧綰嘉皺著眉,她覺得這些作家當中可沒幾個願意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南疆前線可正在打仗。
不遠處低頭吃飯的十五六歲少年王建安聽到這話,直接抬頭反駁道:“怎麼就沒有了,嘉嘉姐你這就小覷了我們現在的大作家了不是?正所謂英雄出少年。”
“嗬嗬,你個小屁孩兒懂個屁!你說出一個來我看看。”
寧綰嘉冷毫不客氣的冷笑道。
“你那個相好的程開顏不就是嗎!”
王建安臉上露出得意,得逞,陰險的笑容。
這可是嘉嘉姐你自己讓我說的嗷!
可不能怨我啊。
自從上次被程開顏打了一頓之後,這位三代中的紈絝子弟就記恨上了程開顏。
一直想著找個機會報複回去,今天可算找到機會了。
“閉嘴!你有本事再說一遍?什麼相好的?”
寧綰嘉精致如瓷娃娃般的俏臉徹底冷了下來,噌的一下站起來,眼神淩厲的說道。
“不是你讓我說的……”
王建安還想反駁,但被大舅母唐明花的眼神嚇得縮了縮腦袋。
在這個家裡,他畢竟是外姓人,地位真不算高。
“建安還是個孩子,能懂什麼,算了算了。”
寧秋月維護道。
“他是孩子你也是孩子?”
唐明花皺著眉說道。
“好了,吃飯。”
老爺子拍了拍桌子。
飯後。
寧秋月找到老太太:“媽!采風這件事,要不我來給您幫忙吧?正好我看您這段時間也累了,我也閒賦在家中無事可做。”
江雲霞不疑有她,隻當是女兒的孝心,便點了點頭,“回頭我讓人找你,這件事就你來負責吧。”
“放心吧!媽,我肯定辦的妥妥當當的。”
寧秋月笑著保證道。
姓程的小子是真的很合適啊。
他師從葉老,又是文壇的有名的天才,更何況他本身就是從部隊裡出來的。
上前線采風算什麼,正好能讓他給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作家們做個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