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哐當!!”
四月二十四日的一個清晨。
距離bj還有十幾公裡的京郊荒原上,一輛綠皮火車車頭冒著滾滾黑煙,匍匐咆哮著前進。
臥鋪車廂中。
藍色粗布窗簾擋住車車窗外和煦的陽光,隻露出幾個角,讓陽光和風吹進來。
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孩安靜躺在狹小的臥鋪床上,閉眼熟睡著,與她相鄰的床鋪,還睡著三個清麗的女孩。
她們正是從江城上京,參加文化部五四青年節調演的江城歌舞劇院一行人。
從幾天前的早晨坐上火車,踏上旅程,經過幾天幾夜終於即將抵達大家魂牽夢繞的偉大首都:北京城。
“北京城……有好吃的。”
這迷糊的嗓音顯然是某人的夢話,吵醒了睡眠較淺的劉曉莉,淡金色陽光隨著窗簾的飄動,在她乾淨無暇,白皙似如青玉般的俏臉上描畫。
“嗯~”
劉曉莉下意識的伸了個懶腰,卻不料胳膊肘、腦袋碰到了冰冷的金屬車廂,砰的一下,陡然的疼痛讓女孩徹底清醒過來。
她連忙捂住腦袋,與此同時一雙漆黑得發亮,宛若黑色珍珠般的美眸睜開,“應該快到了吧?”
劉曉莉躺在床上看著床板,火車帶動的微風吹在臉上,帶來細膩微涼的觸感,格外舒適。
昨天晚上,帶隊的江鈴老師和樊院長二人就提前說過,預計第二天早上八九點鐘,將會抵達bj站。
讓大家起床後早點洗漱,收拾東西準備下車。
念及此處,她抬起雪白纖細的皓腕,一塊銀白色的手表出現在眼前,隻是手表表帶已經被她從銀白色的鋼帶,換成了柔軟的棕色皮帶。
這是她自己製作的,從裁剪,縫製,釘格子到裝配她一個人完成。
當然不止一根,劉曉莉做了兩根,剛做好的時候王丹萍還一直討她要,隻不過在得知是送給程開顏的之後,就放棄了。
“七點半?那也快要到了。”
劉曉莉翻身起床,換上一件純白色的確良襯衣與寬鬆的淡藍色牛仔直筒褲,以及一雙的軍綠色解放鞋。
以她常年練舞的氣質與出色的容貌,即便是在這個年代非常普通,常見的穿搭,換上之後也有種清新脫俗的感覺,令人耳目一新。
現在這個天氣,不冷又不熱,自然不可能穿那件貂皮大衣。
不過那件白裙子倒是可以穿,隻要不怕冷就可以……
劉曉莉起床後,便刷的一聲掀開了窗簾,陽光頓時跑了進來,將裡麵曬的透亮。
窗外是一片綠色的森林,不遠處還有一處湖泊,到處都翠綠翠綠的,遠處依稀能看到北京城的輪廓。
北京城就要到了。
劉曉莉素來淡定的情緒也有些雀躍,回頭喊道:“起床了!丹萍,彩雲,張怡!”
“曉莉,你起這麼早嗎?”
肖彩雲張怡二人聽到動靜,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探出頭問。
“嗯~還沒睡醒……”
睡在對麵下鋪的王丹萍,則鬼魂碰見光一樣,蜷縮成一團,甚至把腦袋都縮進了被窩裡,嘴裡還一直發出睡不醒的哼哼聲。
但劉曉莉豈能讓她如願,扯開被子,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溫聲道:“快起來,馬上要到站了。”
“知道了啦!煩人精!曉莉姐你不就是想早點到京城去見開顏哥嗎?”
王丹萍有些不耐的睜開眼,嘟囔道。
“嗯?”
這話讓肖彩雲與張怡二人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曉莉,丹萍丫頭說得對不對啊?這兩天都成望夫石了都,怎麼以前沒見你這樣兒?”
“懶得理伱們。”
聽見這話,劉曉莉不急不慢的起身,拿起洗漱用品,隨口回了句,就出門去了。
懶得理你們~
眾人又笑起來。
……
半小時後。
火車喇叭裡響起列車播報員的聲音:“乘客們,bj站到了,bj站到了,請大家拿好行李準備下車。”
很快光線暗了下來,火車進站了。
江城歌舞劇院一行人做好了下車準備,在火車車門口等候著。
“大家都排好隊,跟緊一點不要掉隊了,bj站人流量特彆大,待會跑不見了,找都找不到的。”
江玲老師清點著人數,確保二十個舞蹈團的年輕姑娘們都在,同時提醒著大家。
“知道了。”
哐當一聲,車門打開,一行人湧出火車。
這些從沒來過京城的年輕女孩們,都用好奇的視線,四處打量,張望著車站內部的樣子。
“好氣派的車站啊,不愧是bj站啊,比漢口站大多了,又大有氣派,特彆是車站的頭頂,薄薄的一層。”
“你們看!那邊居然還有電動扶梯!”
幾個女孩指著不遠處上下來還運轉的四部電動扶梯,驚訝的說道。
電梯?這可是高科技!
北京城都這麼發達了嗎?到底是首都啊!
一旁的劉曉莉笑著解釋說:“bj站是我國工業技術的集大成之作,作為國門自然得拿出最高技術,車站頂部運用的技術叫雙曲薄殼結構技術,至於那幾部電梯,早在1959年就已經安裝投入使用了。”
“是的,曉莉說的不錯,好了大家先出站吧,之後有的是時間讓你們這些年輕人好好逛逛北京城,見見世麵。”
樊院長揮了揮手,笑著說道。
他倒不覺得煩,相反覺得這些年輕的女孩們很活潑有朝氣。
“知道了院長。”
女孩們清脆的聲音引起了不少行人的注意,他們紛紛投來視線。
“好多女娃哦。”
“長得都還蠻出挑的。”
……
劇院一行人在招待所介紹處得到介紹信和分配的招待所之後,便坐上公交車,前往文化部位於東城區和平裡西街的文化部招待所。
抵達招待所,招待所的工作人員在得知她們是本次受文化部應邀參加五四青年節調演的單位時,態度好了不少,帶著眾人分配了房間。
“這邊就是你們江城歌舞劇院的房間了,一個房間住四個人,和你們一樣來參加這次調調演的單位都在這裡下榻,另外還有一些注意事項……”
工作人員介紹完各種規矩之後,便轉身離去。
要知道招待所基本上是國營的,是要收費的。
像外地人來bj出差,住招待所的單人間一般是一天五塊錢,多床房則是按床位來算,一般一張床位兩三塊錢。
不過這次是應邀而來,自然不用花錢
除此之外,工作人員介紹的各種規矩大家也都很注重。這裡是京城,與其他城市的招待所規矩不太一樣。
招待所除了住房間有很多規矩,另外開飯、吃飯、打水、鎖門等都有時間限製,有的招待所就連進出門也要出示證明,相當繁瑣。
文化部的招待所是以前的防空洞改造的,房間非常陰暗,隻有半截窗戶露在外麵,好在換氣設備比較靠譜,房間裡倒也沒有黴味兒。
舞蹈團一行人看著明黃的鎢絲燈下,那一張張棗紅色實木地板反射著光線,床鋪十分乾淨整潔。
“還不錯嗎,比我們宿舍的條件強多了。”
胡豔章笑著說道,狐媚子臉上滿是驚喜。
說起這個狐媚子,胡豔章最近一段時間倒是和江城大學的安教授打得火熱。
雖說曾經兩人有過言語上的不愉快,但安教授被安媽媽說了一通,他就認認真真,誠誠懇懇去道歉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安教授也認識到這個女人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豔俗,隻是太大膽了而已,現在兩人關係倒也突飛猛進。
可能過不了多久兩人就成了正式對象了。
“那是,我們劇院的宿舍住了快十年了,牆皮都掉光了也沒人來修,院長咱們什麼時候再翻新一下,或者建一棟宿舍樓啊,算算時間我們也工作兩三年了,我們還想著分房子呢。”
肖彩雲聽見這話,看向樊院長,眼中帶著期待的眼神。
這倒是實話,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這些劇院的舞蹈演員也轉正很長時間了。
另外隨著三月份的政府會議結束,改革開放以來,第一次工資大調整就要來了。
劇院裡也接到了市裡的通知,最近一段時間打算再定一次職稱和工資標準。
舞蹈團的舞蹈演員們,不出意外都要升一級的。
“咳咳……這個嘛我們暫時還沒有接到自建房的通知,那個……小江老師你帶著孩子們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們出去下館子,我去祭拜一下崔嵬先生。”
樊院長輕咳一聲,岔開話題,隨口吩咐道。
“放心吧,院長。”
江鈴點了點頭,打算待會強調一下紀律。
院長走了之後,女孩們好奇的問,“江老師,崔嵬先生是誰啊?”
“就是你們小時候經常看的《小兵張嘎》的導演崔嵬,據說他老人家是北影廠四大名導呢。
崔嵬先生和我們江城歌舞劇院關係密切,在二十七年前的1953年,他老人家被組織上任命為中南文化局局長,兼中南人民藝術劇院院長的院長,在江城任職六年之久。
而中南人民藝術劇院就是我們江城歌舞劇院的前身,樊院長跟他是多年不見的朋友,可惜這位老先生去年因為肝病去世了。”
江鈴老師解釋道。
“原來如此,院長好深厚的友情……”
女孩們感慨道。
隨後江玲老師強調了一下紀律問題,沒有得到允許不準擅自離開招待所,另外還提到了在京這段時間的行程安排問題。
“今天大家就休息,坐了這麼久的火車,大家也都累了,都去洗個澡換一身乾淨衣服。
明天我們有任務,去北京舞蹈學院做交流,另外還要在那邊訓練,大家做好準備。
晚上等院長回來了到東來順去下館子,吃火鍋。”
坐火車就是這樣,好幾天不洗澡,有些人衣服頭發都發酸了。
說完,大家就散了,都迫不及待的想去洗個熱水澡,換一身乾淨衣服了。
“曉莉!你過來一下,老師跟你說一下事。”
江鈴老師對劉曉莉招了招手。
“怎麼了?”
蕙質蘭心如劉曉莉自然心裡清楚江老師要說什麼,無非是和程開顏有關。
“小程同誌家裡是在北京城吧?
雖然你們兩個也好久沒見麵了,但是吧嗯……曉莉你也不要心急,這段時間老師還是希望你以調演為主,見麵的事情先緩一緩,等調演完了,還有幾天的時間。”
江鈴認真的說道,年輕人之間本就你儂我儂的,再加上好幾個月沒見麵,自然心中滿是期待這見麵。
但是這次文化部的表演至關重要,這可是國家級的表演舞台。
和年初江城市政的春節彙演不是一個級彆,這次調演可能會上國家級的報紙新聞的,說不定會上電視。
馬虎不得。
“放心吧老師,我心裡有數呢。”
劉曉莉粉唇微抿,心中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
女孩並不是一個急躁的人,相反她從小練舞,練琴,很耐得住性子。
‘小程同誌……可不是我不想第一時間來找你呀。
不過……貌似五月四號好像是小程同誌的生日吧?
到時候給他一個驚喜吧。’
女孩在心中思量著。
“那就好,到時候調演完我給你放一個星期假,這樣行了吧,到時候你們小兩口怎麼逛,怎麼玩,怎麼親熱都行。”
江鈴老師看到女孩臉上的失落和乖巧,一下子心就軟了,便溫柔的拍了拍劉曉莉的肩膀說道。
“真噠!”
劉曉莉眼裡滿是驚喜,驚呼出聲來。
“嗯,是真的,不過……你這呢子,怎麼就不害羞呢?”
江玲老師見狀,無奈的笑道。
女孩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江老師話裡,那些令人羞澀臉紅的詞語。
什麼小兩口啊!
明明隻是……預備對象!
二人交談結束,劉曉莉回宿舍找到換洗的衣服,襯衣牛仔褲之類,以及一些貼身的棉質小衣物。
“走吧,我們去澡堂洗澡,現在正好人少,聽說bj的澡堂子能把人身上搓下來一層泥呢!”
肖彩雲偷笑的說道。
“啊?!搓下來一層泥?”
“是啊!,聽說啊北方的澡堂子搓澡工,最喜歡的就是南方來的人,一搓一大塊泥。”
這個消息,顯然讓大家都震驚了,甚至是驚恐。
尤其是王丹萍,嚇得小臉煞白。
劉曉莉則並不在意,她本就是北方人,這些場麵早就習以為常了。
四人心中既期待,又緊張的往招待所的澡堂子走去。
澡堂子裡,不著片縷,水霧繚繞的旖旎美好與搓泥笑話,自不言而喻。
晚上,樊院長請客去東來順吃了頓飯。
然後眾人各回各房,帶著疲憊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在江玲老師和樊院長的帶領下舞蹈團一行人朝著北京舞蹈學院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