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哐當……”
河南黃淮海平原一帶。
一條黑色鋼鐵巨龍在一望無際田野中穿梭行駛,火車頭冒著滾燙的白色蒸汽。
京廣線T38次特快列車,是歸屬於江城鐵路局管轄的列車。
江城作為九省通衢,從清末開始就是鐵路建設的重要大城市,基本上大部分鐵路都繞不開江城。
像現在的京廣線,其實是在1957年江城長江大橋建設完工之後,由京漢鐵路和粵漢鐵路兩條鐵路並軌,這才形成的京廣鐵路。
而京漢鐵路,原稱盧漢鐵路,是連接BJ與漢口的鐵路線,具有重要的曆史意義。
它是在甲午中日戰爭後,清政府準備自己修築的第一條鐵路。由湖廣總督張之洞提出修建計劃,並在1899年動工修建,由於沒錢清政府就找比利時商人借貸450萬英鎊。
築路工程由比利時公司監造,所需材料除漢陽鐵工廠供應外,都歸比利時公司承辦,並享受免稅待遇。在借款期限30年間,一切行車管理權均歸比利時公司掌握。
我帶清之所以能苟延殘喘這麼多年,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鴉片貿易和向西方國家借貸……
江城有這麼多鐵路經過,自然江城鐵路局的管轄範圍極大,以至於後麵被多次撤銷,多次設立……
即便是現在的1980年,他也管轄著整個湖北,以及小半個河南境內的鐵路,像信陽,京廣線從孟廟以南至東篁店段和孟寶支線都歸江城局管轄。
“河南好多農田啊,隻怕是到了四十年後這裡還是農田。”
軟臥車廂裡,程開顏躺在一層的軟臥上,腦袋隔著自帶的毛巾枕在列車的枕頭上,側著身子看向玻璃窗外。
排列整齊的農田,肥沃的土地中已經開始抽出青苗,有些樹木的枝丫甚至伸到玻璃窗戶邊兒上來了。
阡陌縱橫的田野中,依稀能看到坐落在農田附近的小村落,一排排木頭電線杆子。
列車已經行駛一夜,現在正處在河南境內。
預計明天早上就能抵達江城。
雖然在軟臥休息了一晚上,但程開顏沒有睡得很好。
不光是聽著車輪咣當咣當的聲音,也是因為床太小,身體根本伸展不開,不像後世那樣寬敞。
“像我這樣的在北方還好,要是在南方,那多半被人喊傻大個兒了……”
程開顏翻身起床,同時手上的動作也不停,起床穿好衣服,走到走廊上,發現已經是九點多。
用自帶的水壺倒了些水,抹了把臉這才清醒過來,隨後又到餐車弄了點包子饅頭填飽肚子。
行程時間還很長,程開顏沒有像昨天晚上那樣,繼續看那本沒看完的偉大愛情故事《飄》,而是一邊看著窗外的景色,一邊四處閒逛起來。
軟臥車廂一間挨著一間,廂門都打開著,程開顏看到人們基本上坐在床上圍著裡麵的小桌子的在打牌。
“對鉤!”
“不要,要不起。”
“對機槍!壓死你!”
……
車廂裡除了煙味,那就是充斥著天南地北方言的嗓門叫喊著。
嗨,這年頭在火車上唯一的消遣就是打撲克,從頭走到尾,基本上每個車廂都是煙霧繚繞啪啪啪的打著牌。
準備回車廂,走到門口,程開顏陡然被一個普通話非常標準的聲音喊住:“哎!小同誌打牌嗎?我們這兒差個角兒,你來不來,正好能緩一緩,一直打有點累人……”
程開顏轉頭看去,是一個看起來二十**歲的男人,上身穿著一件皮夾克,脖子處露出白色襯衣的領子,臉上帶著一副金絲眼鏡。
一副溫文爾雅,溫和的學者形象。
但當程開顏看到他的臉時,不由一愣。
這鼻子這臉,這眼睛組合在一起怎麼就這麼熟悉呢?
這不是安邵康嗎?
怎麼這麼巧!
居然能在京城到漢口的火車上遇到這位?
程開顏盯著安邵康看了一會兒,對方站在車廂裡也看著他,似乎有些疑惑這個年輕的小夥子為什麼不說話?
“小夥子我看你晃悠半天了,估計你也是無聊的很,正好我們這兒差個人,放心我們不玩大的,不會有事的。”
安邵康推了推眼鏡,溫和的笑道。
“咳咳,行,我這會兒正無聊呢,等會兒啊。”
程開顏一尋思,當即答應下來,索性走進這車廂。
……
車廂裡隻有三個人,兩個男人,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還有一個床鋪空著在。
沒一會兒打了一圈牌下來,大家做了一個簡單的介紹。
“俺是河南嘞,河南洛陽嘞……”
四十多歲穿著中山裝的大叔打牌的時候脊背挺得筆直,他自我介紹說他是洛陽一家拖拉機製造廠的乾部,之前去京城出差。
“洛陽拖拉機廠,是一拖吧?”程開顏驚訝道。
東方紅拖拉機就是在這個廠子生產製造的,位於洛陽,它是中國第一個拖拉機製造廠,承載著中國農業機械化的夢想,生產的“東方紅”拖拉機遍布全國。
59年的時候周總理到他們廠裡視察,用“四個第一”來高度稱讚他們。
“你們要記著,你們是‘中國第一’啊!要出‘中國第一’的產品,出‘中國第一’的人才,創造‘中國第一’的業績!”這時安邵康朗聲道。
提到周總理,車廂裡眾人都笑了起來,臉上都帶著崇敬與緬懷的神色。
“哈哈哈!都是為人民做貢獻嘛!”
這位大叔哈哈笑了起來,臉上滿是自豪,同時手中還拿出一本紅寶書晃了晃,隨後大手一揚打出一張牌,“一張小k!”
“不要。”
“一張二管上……”
眾人一邊打牌,一邊熟悉。
“我呢是學法語的,在武大當副教授,不知道的你們看沒看過長江文藝版的《巴黎聖母院》那是我翻譯的。”安邵康打出一張二,隨後笑道。
“原來是大教授啊?了不起。”
大叔一聽這個,頓時豎起大拇哥兒,隨後看向程開顏,“那這位年輕的小同誌呢?”
“我啊,也是在大學裡工作,隻不過就比不得這位安教授,隻是個助教而已。”程開顏笑了笑,直言道。
“助教也不錯嘛。”
這個時代太多的職業歧視,眾人皆是點了點頭,繼續打牌。
玩的是一分錢一把,沒有癩子,炸彈很少的那種。
一上午下來,程開顏贏了八分錢,勉強吃兩根油條。
中午便不打了,眾人隻當是萍水相逢,程開顏縮回車廂裡看書睡覺。
次日清晨,天色灰暗。
長江之上,巨龍橫臥,鋼鐵巨構穿雲裂霧。
遠處天邊與江麵相連,不知是水麵還是天空。
水麵江霧彌漫,猶如一層層紗衣一般將這座大橋籠罩著。
“嗚嗚嗚~”
忽然,遠處傳來低沉而有力的鳴笛,一列火車如流星劃破夜的寧靜,車頭刺目的燈光將一層層霧氣撕開。
遠處,隱約可見雌伏在夜幕下的鋼鐵城市輪廓。
“親愛的旅客們!從偉大的首都BJ開往漢口方麵去的,第三十八次特快列車即將到站漢口……”
“嗚嗚~~”
“叮叮叮叮~”
1980年以53.44億DP,位列全國第七的江城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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