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色的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了桌麵上，映得杯中的葡萄酒如同鮮血一般，仿佛也印證了聖血之名。
執政官與赫爾曼各坐在桌子兩端，兩人麵對麵，心中卻各有算計。
“這場仗是為什麼打的？”
赫爾曼第一個開口，直接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大胡子戈弗雷是托斯卡納公爵，他來意大利的目的，是為了保衛教廷。但我們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托斯卡納的軍隊襲擊了，你說這多搞笑？”
“這......這......”
“砰！”
一聲巨響，讓執政官被嚇了一跳。赫爾曼的大手拍在桌子上，麵目猙獰。
“你會不會說話？”
“會，會。”執政官點著頭說，“我們這裡打起來，是因為比薩人想要盧卡主教給他們的主教祝聖。但是，我們的主教不同意，而且說他是罪人。”
“哈哈，就那個被我打得像狗一樣的，就是你們的主教？”
赫爾曼笑了笑，然後拿起酒杯，用葡萄酒潤了潤嗓子。
“所以，其實我們的敵人，是托斯卡納人和比薩人。他們是一夥兒的。”赫爾曼分析道，“一邊是要祝聖，一邊是要大胡子戈弗雷。”
他的分析，讓執政官膽寒。
當赫爾曼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大概早就做好了背叛自己主君的行為。
“您想要的是讓盧卡城恢複安寧，我想要的是快點回去。那我們不如把他們供出去，讓這場戰爭就此結束。”
“你，你的意思是......”
“難道你還想麵對這些人嗎？伱看看你們的主教，我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個什麼東西！”
赫爾曼語速急促，整個人都站了起來，身子前傾得像是要把執政官吃了一樣。
“你做不做？”
“我，我......”
執政官和赫爾曼不同。
他太過油滑，以至於在要做出決斷的時候，習慣性的想找一個折中的辦法。但在赫爾曼看來，這就是要拒絕自己的提議。
於是，赫爾曼直接把長劍拔了出來，劈在了桌上。
“你要是現在不做決定，我就讓這座城市變成血海！包括你的家人！放心，我說到做到！”
赫爾曼的恐嚇十分有效。
執政官連連後退，呼吸因為恐懼而變得急促了起來。
“我，我同意，我同意......”
“同意就好。”
見到執政官被自己的嚇退，赫爾曼才將長劍收起。也就在此時，一名盧卡的守軍跑了過來，對著兩人報告。
“大人，比薩主教來了。”
一聽到這個名字，赫爾曼就看了眼執政官。
執政官也是低著頭，跟在赫爾曼身邊，一同走了出去。士兵有些奇怪地看著自家執政官，完全不知道剛才在房間裡發生了什麼。
而赫爾曼跟著衛兵，一路來到了城牆上。
剛剛走上城牆，赫爾曼就看到安塞爾莫站在城牆上，在對著城下的人怒罵。
但當赫爾曼出現，安塞爾莫立刻就慫了。
利奧看著安塞爾莫的動作，還有那個冒出來的貴族，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就是當時那個先鋒部隊的領袖。
就是他的部隊，把大胡子戈弗雷給救了下來。
“這位貴族，請問您叫什麼？”利奧看著城牆上的人們問道。
“赫爾曼。”
他回答道：“洛林公國行宮伯爵，布拉邦特和魯爾高的伯爵，赫爾曼。”
小小一個伯爵，頭銜居然也能扯這麼長。
好在利奧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報上了自己的名號。
“我是教廷特使，比薩主教，利奧。”利奧說，“我有兩個要求，讓盧卡主教為我祝聖。還有，把大胡子戈弗雷交出來！”
“交出他們？不可能！”
赫爾曼沒有選擇直接把人交出去，而是想要坐地起價。
但他沒想到，利奧居然直接回絕了。
“我不是來和你談判的，伯爵先生。如果你現在不願意交人，那你的同伴們可就要遭殃了！”
說完，利奧招了招手。
恩裡克走了出來。
身邊還帶著一些被捆綁起來的洛林士兵。這些從鄉間征募的青壯，都被推著來到了城牆下。
看著這些士兵，赫爾曼才發現，在他們的麵前有著一大片柴堆。
這是要做什麼？
赫爾曼有些迷茫地看著周圍，盧卡城的衛兵們，卻已經害怕了起來。
他們在害怕什麼？
“伯爵先生，我們的主教說您還有一次機會。您的手下和夥伴的性命，可全都掌握在您手中了啊！”恩裡克對著赫爾曼喊道。
“一萬馬克！”
赫爾曼豎起了一根手指，報出了價格。
但恩裡克就像沒聽到似的，直接揮了揮手。在他身邊的士兵們，也將這些人推到了柴堆上。
“我說了，一萬馬克！”赫爾曼焦急地大喊，“戈弗雷值這個價！”
可不管他再如何焦急，利奧都不為所動。
當那些人被推到柴堆上之後，利奧從恩裡克手中接過了火把，直接扔到了柴堆上。早就被油浸潤過的乾柴，在遇到明火的瞬間，就燃燒了起來。
一時間，火光衝天。
火焰迅速蔓延，照亮了整個盧卡城，也吞噬了那些士兵。手腳被捆綁起來的士兵，在火勢的包圍中掙紮著，嚎叫著。
他們的叫喊聲、哭泣聲與火焰的劈啪聲交雜，回蕩在盧卡城的上空。
沒過多久，哭喊的聲音逐漸消失，一股焦味傳來，彌漫在空氣當中。所有盧卡城中的士兵，都強忍著惡心。安塞爾莫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股腦地把午飯給全吐了出來。
赫爾曼看著眼前的一切，臉色變得蒼白，雙拳死死地摁在城牆上，指甲當中也泛著白。
“赫爾曼，你怎麼選？”
利奧歪了歪頭。
在他身邊，又是一批俘虜。
殺俘乃至殺貴族這種事情，在中世紀並不道德，但也不是不存在。
例如去年剛當上英國國王的征服者威廉，如果曆史正常進行，他在接下來的二十年裡，會把英格蘭的貴族們全部清空。
還有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海因裡希六世，在攻取了西西裡王國之後，也是直接把西西裡貴族們全家桶打包，送進天堂。
隻要不是屠殺自家體係內的貴族，基本不會有人說什麼。
遙遠的洛林係貴族，對托斯卡納一係的貴族來說，隻是天外來物，殺就殺了。
可在赫爾曼眼裡，這就是人間地獄。
“你這個混賬，你有本事把所有人都殺了！我詛咒你，你這個惡魔！你死後必定下火獄！”
赫爾曼在城牆上走動著。
他對著利奧叫罵，利奧卻不以為然，隻是再度揮了揮手。
又一批士兵被扔到了火堆當中去。哀嚎聲再次響起，和衝天的焦味一起，刺激著城牆上守軍的神經。再加上貴族們的哭聲，赫爾曼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
是的，他要崩潰了。
在見到利奧這樣的行徑之前，他一直都以為自己才是世界上最殘暴的人。
直到今天。
利奧舉著火把說：“我當然不會把所有人都殺了。我會讓一些人回去，讓他們在你的家鄉，告訴所有洛林人，是赫爾曼不願意救他們。就是你，赫爾曼，把他們推進了地獄裡。”
說完，利奧又一次揮手。
這次恩裡克押上來的，是洛林的貴族和騎士。
“赫爾曼，赫爾曼！”
“救救我們！”
“上帝啊，我不想死......”
此起彼伏的求救聲，還有無助的哭泣，讓赫爾曼的呼吸變得無比急促。他知道，利奧這是在逼著自己做決斷。
他到底敢不敢把這些人推進火堆裡？赫爾曼覺得，利奧完全做得出來。
城下的科西嘉人驅趕著洛林騎士，讓赫爾曼再也忍不住了。
他整個人趴在了城牆上，完全顧不上風度，就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似的，朝著利奧喊了出來。
“放過他們吧！”
利奧抬頭看向城牆，手上沒有任何的動作。
赫爾曼像是脫力了似的。
“我投降，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