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
安塞爾莫的眼神並不友善，甚至有些陰狠。
自從他來到盧卡上任開始，他才發現，改革派所堅持的克呂尼改革，直到現在都沒徹底推行下去。甚至在意大利，在盧卡，這個離羅馬這麼近的地方......
安塞爾莫咬緊了牙關。
他看著麵前的教士們，語氣當中是止不住的憤怒。
“說啊，你們裡麵有多少人的聖職是花錢買的！又有多少人私自成婚了！還有多少人的聖職，是靠著走關係進來的！”
眾教士都低著頭，不敢和安塞爾莫對抗。
大家都知道，安塞爾莫才是最大的關係戶。
這可是教皇的侄子啊。
隻是，大家雖然不敢說話，但心中的怨氣並沒有消散。
“我真的對你們很失望。”
安塞爾莫的手擰成了拳頭：“我會給你們兩周的時間。在這兩周裡，你們最好把所有不淨之事全部清除，全身心地投入到對上帝的奉獻當中去。”
說完，安塞爾莫環視了一圈。
他不能理解，這些人為什麼不願意拋棄凡塵俗世的那些牽連。
能進入教會為上帝服務，已經是他們的榮幸了。
“兩周之後，如果有任何人被我發現問題，我不會再給你們留情麵了。立刻逐出教會，還俗，去當一個普通人去。”
安塞爾莫留下這句話之後，便拂袖離開了教堂。
當他離開之後，這些教士才敢抬起頭來。
他們紛紛看著大司鐸，想看看這位二把手有什麼想法。
隻可惜，大司鐸也一樣無奈。
“這一次我們恐怕是逃不過去了......”大司鐸說，“教皇冕下，大概是不會給我們留情麵了。”
“什麼意思？難道他真的要把我們趕走嗎？”
盧卡的教士們紛紛表示著不滿，叫叫嚷嚷，仿佛這樣就可以讓安塞爾莫回心轉意。
事實上，他們的不滿也有道理。
如今的教皇亞曆山大二世，在進入羅馬成為樞機之前，也是盧卡主教。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教皇的嫡係、鄉黨。
既然作為教皇的嫡係，那生活上稍微放縱一點，有什麼問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樣的道理，教皇亞曆山大二世不會不明白。
但安塞爾莫不明白。
他來到馬車上之後，臉色依舊陰沉。
“大人，比安卡夫人想請您去她們家講道......”
“今天不去了。”
安塞爾莫一揮袖子，直接改變了當天的行程計劃。
比安卡夫人算是他的情人之一。在來到盧卡之後，盧卡的貴族們設宴邀請了安塞爾莫。
也就是在酒會之後的第二天早上，安塞爾莫發現自己出現在了比安卡夫人的床上。
“現在回府邸去吧。”安塞爾莫說道。
馬車夫不敢過多的言語。寥寥三兩句話，他便聽出了安塞爾莫的氣憤。
雖然不知為何，但馬車夫知道，自己最好彆觸黴頭。
隨著駑馬走起來，車輪轆轆，經過泥塘的時候，顛簸的車輪濺起泥水，驚得道路兩側的市民們紛紛躲閃。
坐在馬車當中的安塞爾莫，思考著未來的對策。
如果這些人全部剔除，自己該從哪兒弄人？
不如去克呂尼修道院找些人。
作為改革派教士的刷怪籠，克呂尼修道院裡，總是能找到卓越的人才。至少，安塞爾莫是這樣覺得的。
忽然，馬車停了下來。
原本火氣略消的安塞爾莫，頓時惱火了。
今天怎麼意外一大堆？
“大人，城外來了一些人，說是比薩主教。他說要找您有事，您現在過去嗎？”
比薩主教來了？
安塞爾莫立刻對著馬車夫說：“現在就去。”
馬車夫也點了點頭，半秒都沒有浪費，直接駕駛著馬車來到了城牆處。
本以為會在城門口會麵，但安塞爾莫發現，士兵們將自己帶到了城牆上。從這時開始，他才覺得事情不對勁。
當他出現在城牆上的時候，他看到了底下的一隊騎兵。
這些騎兵身上穿著各式各樣的鎧甲，手裡舉著比薩共和國的旗幟，一副揚威耀武的樣子。
為首的男子，騎著一匹黑色駿馬，襯得身上教袍格外潔白。
“安塞爾莫，還記得我是誰嗎？”
利奧在城牆前，用力勒了一下胯下的葡萄。
看著利奧，安塞爾莫先是震驚，隨後在城牆上走了幾步。他仿佛不相信似的，又對著利奧看了幾眼。
“安塞爾莫主教，我聽說你當上了盧卡主教，所以特地請伱來為我祝聖。”利奧將手攏了起來，“安塞爾莫主教，您是否願意去一趟比薩呢？”
“去比薩？怎麼可能。”
安塞爾莫先是否定，然後看著利奧，發出了疑問。
“我倒是想問問，你的聖職是怎麼來的？”
聽到這個問題，利奧就知道，改革派教士的腦子裡無非就那幾件事，譬如反駁聖職買賣。
他攤開雙手，看上去理直氣壯。
“托斯卡納女公爵任命的。”
“好啊，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博尼法斯去哪兒了？”安塞爾莫又問道。
在利奧身邊的科拉多，以微不可見的幅度低了下頭。
“我怎麼知道？博尼法斯是誰？”
利奧無辜地說：“我既沒見到過這個你說的博尼法斯，也沒聽說過有這個人。安塞爾莫，你這樣問我，我也沒法給你答複啊。”
這番油滑的回答，讓安塞爾莫不知如何應答了。
他自幼刻苦學習神學，可從來沒人告訴過他，遇到這些事情該怎麼處理。
於是，安塞爾莫隻好硬著頭皮，指向了利奧。
“利奧，你不是教廷任命的主教，我是不可能給你祝聖的！況且，你還是個異端！我向上帝發誓，絕對不與你這等人同流合汙！”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利奧笑眯眯地看著城牆上的安塞爾莫，這位主教似乎還覺得自己看上去大義凜然。
好在利奧從一開始就沒準備講道理。
他看著城牆上的安塞爾莫，也不知道他還能得意多久。
“走吧，可以回去了。”
利奧對著身邊的喬瓦尼如是說道。
喬瓦尼也點了點頭。他麾下的比薩士兵們早就覺得該打了。
城牆上，安塞爾莫看著利奧等人轉身離開，長舒了一口氣。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被人逼宮的感覺可真是不好。
這也讓安塞爾莫下定決心，將來必須得清除掉這些不服從權威的教士。
留著這些人，對教廷來說就是個禍害。
“大人，您剛才的樣子真有英雄的風範啊。”
城牆上的衛隊長察覺到了安塞爾莫的心理，立刻就走了上來，對著安塞爾莫阿諛奉承。
衛隊長的狗腿子們，也跟在他屁股後麵，一起對著安塞爾莫歌功頌德。
安塞爾莫也有些沾沾自喜。
不過身為教士，他還是要故作矜持一下的。
“這都是我該做的事情。”安塞爾莫說，“我們教廷是絕對不會向任何邪惡妥協的，哪怕我們要麵對的敵人無比強大......”
還沒等安塞爾莫把話說完，城牆上的衛兵們就發出了驚呼。
一聲聲驚呼，蓋過了對安塞爾莫的讚美。
安塞爾莫有些詫異地回過頭去，雙手撐在城牆上，看向了遠方。
“那是......”
看著地平線上出現的黑色線條，安塞爾莫感覺自己的手心不自覺地冒出了汗。
那是一支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