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真是皆大歡喜。”
楊戩在一旁笑眯眯的開口，他當然知道，自家道門的意思，是讓薑臨來做話事人，而他也好，風洛也好，都隻是見證人。
“切……”
猴哥撇了撇嘴，嘟囔道：“某些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還沒一個孩子有魄力。”
“薑小兄弟，咱可不許學某個天天跟狗玩的三隻眼。”
猴哥的嘴向來都很不饒人，這句話已經不是暗戳戳的針對，而是指著楊戩的鼻子蛐蛐。
楊戩頓時就黑了臉，很想抽出三尖兩刃刀給他來一刀狠的，但想到自己的職責，還是深吸一口氣，不準備跟這臭猴子計較。
“你看，他不說話，擺明了就是讓老孫給說準了，他心虛！”
猴哥卻一副乘勝追擊的模樣，叉著腰，對薑臨嘿嘿一笑。
“呼……”
薑臨耳邊響起了楊戩那壓抑不住的粗重呼吸。
“風洛殿下。”
楊戩輕聲開口，道：“楊戩有些私事要處理，此間，還要勞煩您多盯一下。”
說罷，將頭頂的天帝冠冕摘下來，放回了淩霄殿之上的九天禦座之上。
“遭瘟的臭猴子，紅腚的弼馬溫！來，跟你楊爺爺大戰三萬合！”
做完這一切，楊戩抽出了三尖兩刃刀，再也忍不了半點，直接奔著猴子就殺了過去！
“嘿嘿嘿！”
猴哥呲牙怪笑著，金箍棒早就蓄勢待發，根本沒有絲毫的倉促，嫻熟的迎上了三尖兩刃刀。
伴隨著密集無比的，叮叮當當的金鐵碰撞之聲，以及接連不斷的轟鳴，楊戩和猴哥且戰且走，不一會的功夫，便飛出了淩霄殿。
薑臨瞅了一眼，發現就這麼一會的功夫，一人一猴就不見了蹤影。
猴哥啊猴哥，你這也太糙了點。
薑臨無奈的搖搖頭。
佛門想要重建，就必須依靠天庭的幫助，但天庭和道門之間的關係，三界都門清。
所以與其說是依靠天庭，倒不如說是依靠道門。
而接下來，顯然薑臨要和觀世音開始談細節問題，其中也絕對會包括大量的利益交換。
猴哥既然決定要脫離佛門，這些東西顯然是不想去聽，更不想去摻和的。
隻需要薑臨和觀世音談完了之後，再去按照最終的結果去幫著觀世音做事就好。
楊戩也是一樣，這是道門和佛門的事情，他現在是天庭的話事人，但卻帶著道門的標簽，所以太過深入的參與進去，也不太好。
要避嫌，就得有一個正當的理由。
於是猴哥給了楊戩一個理由，隻是這個理由雖然在情理之中，但並不是那麼的正當。
很顯然，觀世音菩薩並不在乎這一點。
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些事猴哥和楊戩都不好摻和。
至於風洛，她必須在，因為不管是道門還是佛門，絕大多數的信眾，都來自於人族，而信眾的多寡，才是一個教派是否能夠延續下去的最重要因素。
但風洛也不會發表太多的意見，她站在這裡，隻需要確保一點，那就是不管道門和佛門商量的如何，最終結果一定是要對人族有利的。
於是觀世音菩薩的目光落在了薑臨的身上，重點，還是在這位薑法師的身上。
昔年，在自己麵前隻能說是一個孩子輩的小娃娃，如今卻在和自己平等交流，交流的還是重建佛門這般的大事。
觀世音菩薩心裡有些恍惚，但馬上就消失不見。
雖然佛門出現了極大的變動，陡然間，整個佛門的壓力都壓在了她一個人的身上。
但大神通者到底是大神通者，觀世音菩薩在短暫的失神之後，就完全的緩和適應了下來。
絕對不能辜負橫豎三世佛一共五位佛尊的信任！
觀世音菩薩心裡默默的想著。
“菩薩。”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薑臨首先開口，輕聲道：“貧道不會打機鋒，也不會遮遮掩掩。”
“關於重建佛門一事，貧道在這裡可以給菩薩一個保證，那就是重建之後的佛門，絕對不會成為道門的附庸亦或者提線木偶。”
“這，是貧道能夠保證的底線。”
“在這個底線之內，貧道會儘最大的努力和可能，為我道門爭取利益。”
聽著薑臨的話，觀世音菩薩有些意外，甚至有些無法適從。
這也太直接了一些。
但很快觀世音菩薩就適應了下來，點頭道：“法師此言，真乃慈悲之語，至於具體細則，也還請法師言明。”
薑臨對此早就打好了腹稿，聞言毫不猶豫的說道：“從新佛門重建的那一刻開始，道門不會再宣傳老子化胡經，但相對的，佛門要將世尊東傳的所有經文內容全部刪除。”
利益，說起來簡單，但對於兩個三界最大的教派來說，什麼才是最根本的利益？
兩個字，教義。
道門和佛門鬥了這麼多年，歸根結底鬥的還是教義，互相妥協，互相惡心，互相詆毀，互相學習，互相融合，互相剽竊，早就是一本亂糟糟的沒頭爛賬。
你這邊來一出老子西出函穀關化胡為佛，我反手就來一出世尊轉世東方傳道三賢。
都想把對方最根本的教義來源，說成是從自己這邊傳出去的東西。
鬥的不可開交，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根本就說不清楚，於是互相詆毀就演變成了全武行。
一個喊著佛本是道，一個喊著道乃佛出，鬥出狗腦子。
鬥到了最後，就是互相妥協和融合。
典型例子就是關二爺了，一方麵，他老人家是道門的武財神，乃至於後世的三界伏魔大帝。
另一方麵，他又是佛門護法神，甚至是菩薩尊位的珈藍菩薩，甚至能和韋陀爭一爭護法之首的地位。
對於二爺本人來說，一個人領兩份香火，自然是爽歪歪，但對於道門和佛門來說，這就是一個捏著鼻子認下來的，沒辦法隻能互相妥協的結果。
又比如，一開始佛門的佛祖菩薩的形象，都有些猙獰甚至古怪，後來佛門一看，這不行啊，這沒有市場啊，人家南贍部洲壓根就不認你這一套啊。
於是就學著隔壁道門，給自家的佛尊菩薩都重新造就法相，變成了慈眉善目的模樣。
在這個剽竊的過程裡，佛門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眼前的觀世音菩薩了，一開始，這位菩薩的形象可是一個男人……
而道門一看，行，你這麼玩是吧，那道爺也開始了。
佛門為了表現一位佛尊菩薩的強大，往往會用多頭多臂的形象來展現其智慧和偉力。
道爺很順溜的把這一套學了過來。
於是就有了哪吒的三頭六臂，甚至天蓬大元帥之類的道門武神，也都有了類似的，多頭多臂的降魔法相。
這就是互相剽竊了。
而這些東西的根本原因就一個，還是教義之爭。
現在薑臨的要求，就是從教義之爭的根本上入手。
要求很簡單，但也完全的砍在了佛門的七寸上。
道門不宣傳老子化胡經，但這經書卻依舊存在，佛門卻要刪除所有有關世尊東出的內容。
從現在看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死不滅的仙神佛陀們心裡也都知道，這不過是雙方互相潑臟水而已。
但在普通凡人信眾們看來就不一樣了。
長此以往，一代代的信眾傳承下來，臟水也就變成了金科玉律，變成了真切的曆史。
往後，過個萬八千年，一個道門信眾一翻老子化胡經，拿著這本祖師爺傳下來的經書質問一個佛門信眾，我說佛本是道，你不承認，那你拿出證據來啊！
“道長方才還說，底線是不會讓新佛門成為道門的附庸，但道長的第一個要求，從長久來看，打的不還是這個主意？”
觀世音菩薩皺了皺眉毛，也沒有打機鋒，而是直截了當的開口。
“菩薩錯了。”
薑臨微微搖頭，道：“附庸的意思，是佛門徹底的變成道門的忠犬，道門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
“但貧道的要求，隻是在佛門的教義中留下一個要害而已。”
“以方便後世道門對佛門的鉗製，鉗製，和附庸，是兩回事。”
薑臨的話不僅僅直白，甚至毫不掩飾其中的惡意和針對。
“時限。”
觀世音菩薩說道：“貧僧可以按照道長所言，刪除世尊東出的教義，但這要有一個時限，一萬年也好，兩萬年也罷，但一定要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不可能。”
薑臨毫不猶豫的拒絕。
他也是從凡人走過來的，可太知道老百姓們的想法了。
如果真如觀世音所說的去辦，那薑臨這一出完全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普通老百姓往往都有一種質疑權威的衝動。
世尊東出的教義隱藏的時間越長，對佛門反而越有利。
在漫長的時間裡，零頭往往會被忽略。
到了後世，可能就會發展成：你說佛本是道？我跟你說啊，我從多少多少萬年前翻出來了一本世尊東出，而且看起來，成書的時間比老子化胡為佛還要久遠……
完美符合老百姓們追求刺激的想法。
薑臨要是真的認了，而且還立下一個漫長的時間，那才是傻逼。
觀世音菩薩沉默了下來，也終於明白，道門讓薑臨來做這個話事人，不是因為薑臨的功勞有多麼大，而是因為薑臨真的能狠下這個心來在佛門的身上狠狠地剜肉，但又不至於讓佛門真的死了。
長久的沉默之後，觀世音緩緩的點頭，道：“這一條，貧僧認了，會按照道長所說的去辦。”
薑臨點點頭，繼續說道：“道門的法脈，會全麵撤出西牛賀洲，當然，會留下西牛賀洲的道觀，但不會進一步的傳播教義，以及，不會有道門修行者留下西牛賀洲傳道。”
“從此以後，西牛賀洲依舊是佛門傳道之地，而且比以往會更順暢。”
“這一點，天庭可以保證。”
觀世音菩薩聞言，道：“多謝道長。”
在觀世音菩薩看來，這就是打一巴掌然後給一個甜棗，但問題是，現在這個甜棗還真是佛門所需要的。
一個完整的，不被他人所影響的傳道之地。
“同時。”
但很快，薑臨的聲音就緊跟著響起，他的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很是體貼的說道：“南贍部洲和東勝神洲的所有佛門修行者，也會被送到西牛賀洲，幫助菩薩傳法。”
“當然，相對的，南贍部洲和東勝神洲的寺廟也依舊會保留，隻是沒有了佛門修行者而已。”
觀世音菩薩緊緊的盯著薑臨，饒是以這位大神通者的養氣功夫，此刻也有些破防了。
什麼甩一巴掌再給個甜棗。
這完全就是一巴掌接著一巴掌！
隻不過力道不一樣而已！
“歸根結底，日後佛門的傳道之地有且隻有西牛賀洲，當然，這並非是完全的限製，咱們可以討論一個時限。”
薑臨微笑著說：“而且，在傳道過程裡，會有天庭的日遊夜遊神手持神霄敕命，全程陪同監視，菩薩最好不要用強行渡化那一套，否則貧道不保證後果。”
“這一點，也是火雲洞的意思。”
一旁的風洛配合的點點頭。
薑臨的話就好似一道接著一道的鎖鏈綁在了觀世音的身上，讓觀世音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再次確定了一點，眼前的黑衣道人完全不打算給甜棗，就是一個個大比兜抽下來。
“好。”
觀世音菩薩咬著牙認了下來，如今佛門的形式，沒有任何能夠討價還價的空間。
除非觀世音鐵了心的哪怕不重建佛門，也要和薑臨僵持到底。
但那樣一來，雖然薑臨和其背後的道門會被威脅到，但損失最大的依舊是佛門和觀世音菩薩。
薑臨則繼續問道：“那麼，新佛門的世尊，或者說教首，菩薩準備由誰來擔當呢？”
這也是一個關鍵。
現在的佛門，完全虧空，不僅僅是橫豎三世佛，就連諸位龍樹菩薩之類的古佛尊，也都全部淪陷。
“自然是貧僧……”
觀世音菩薩理所當然的說，也隻有她這位曾經的七佛之師，如今佛門僅剩的大神通者，才能擔當這份職責。
但話說到一半，觀世音菩薩就看到了那黑衣道人似笑非笑的神色。
她心頭略顯淒慘的歎息一聲，緩緩的轉變話鋒，問道：“道長認為，誰更合適一些？”
觀世音當然想自己來，不管是為了佛門還是她自己。
但很顯然，薑臨和道門不這麼想。並且不會允許。
薑臨緩緩的搖頭，笑道：“若是由貧道指派，則違反了一開始所說的底線。”
“但，由菩薩來擔當，是萬萬不能。”
“菩薩既然是七佛之師，為什麼不將之變為八佛之師呢？自身，便效仿龍樹菩薩那般的古佛，作為佛門底蘊存在，如此，皆大歡喜。”
薑臨沒有指定佛門教首的意思，也不該由他來指定，雖然薑臨和道門都很願意給新佛門拴上一堆鏈子，順便留下一些致命的漏洞作為把柄。
但該給的自由還是要給一些的。
“貧僧明白了。”
觀世音菩薩默默的點頭。
隻要不是她觀世音，隨便是誰都行，哪怕是觀世音手把手教導出來的人。
這是道門的底線。
其實如果猴子不鬨著要脫離佛門，觀世音真的很想把猴子推上去，不圖其他的，隻圖猴子那不要臉的勁。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如果真的能成，或許是一個奇招。
但很顯然，這個打算在一開始就破滅了，猴子壓根就不想摻和進來。
“大致上就這些，至於具體的細則，會有四大天師與菩薩商討。”
薑臨微笑著說道。
重建一個新的佛門，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薑臨所要做的也不是全程都跟著，而是劃出一個線，並且儘可能的探索出觀世音的底線。
然後剩下的事情，自然有同樣的老油條來跟觀世音對線。
在這一點上，薑臨很相信四大天師。
至於薑臨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薑臨內視自身，原本被界外邪物所汙濁的臭肺神物，此刻已經恢複。
七魄神物完整集齊之後，到底會迸發出怎樣的偉力，薑臨非常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