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啊？
我？
薑臨有些茫然的抬頭。
環顧四周，發現在場大多數仙神的目光也都彙聚在了自己的身上。
薑臨默默的越眾而出，心裡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
熟悉律法，自己當然熟悉，畢竟不管是黑律司法師還是司法殿執事，都是妥妥的監察口，而且還有獨立執法權。
這是自己吃飯的本事，當然倒背如流。
至於暫時清閒，沒有什麼活計……
自己現在好像還真沒有被指派什麼正經的公務，之前雖然也有魏祖亦或者大元帥給自己一些任務，但往往都是階段性的，到了後麵就沒自己什麼事了。
細數薑臨的工作生涯就會發現，他就是天庭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用完就可以撤了。
根本就沒有一個長期的公務，這一點跟天庭絕大部分的仙神都不太一樣，畢竟天庭這麼嚴格的大組織，講究的就是一個各司其職。
嗯……
這麼一算，按照風洛殿下的要求，還真就是自己大小長短都合適。
但總有一種照著蘿卜挖坑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
彆人都是往坑裡種蘿卜，讓蘿卜長到和坑一樣，以此勝任某些工作。
但到了自己這裡，卻是有許多大佬按照自己這個蘿卜來挖一個合適的坑，然後把自己栽進去……
薑臨默默的反思著，但動作卻不停，越眾而出之後，對著楊戩和風洛拱手行禮。
“臣，北極驅邪院黑律司四品法師，司法殿同知執事，薑玄應，見過少君，見過殿下。”
“不必多禮。”
楊戩對著薑臨擺擺手，看向風洛笑道：“按照殿下的要求，也唯有這位薑玄應法師符合，若是殿下不嫌棄此人痞賴，便由他來輔佐殿下，不知殿下之意？”
“既然是少君指派，妾身自然是信任的。”
風洛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點點頭，走到了薑臨麵前，微微福身一禮。
“接下來一段時間，就要麻煩薑法師了。”
她的語氣雖然溫柔，卻帶著一股公事公辦的味道，就跟第一次認識薑臨一樣，演的跟真的似的。
“不敢不敢，唯儘心而已。”
薑臨趕忙還禮。
風洛抿唇微笑，那一刹那的風情，不知吸引了多少仙神的目光。
這時，在北極一係的班子裡，天蓬大元帥微不可察的後退了一些，肩膀碰了一下魏法祖的肩膀。
“老魏，是我想多了嗎，為啥總覺得咱家玄應和這位殿下早就認識？”
魏法祖聽著自己心裡響起的聲音，麵上不動聲色，同樣在心裡回答：“雞婆，多管閒事。”
“我說老魏，不帶你這樣的，玄應可是咱們北極的命根子，萬一要是被火雲洞給拐走，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天蓬大元帥顯然已經早就適應了老魏那簡短的毒舌，所以一點也不介意，自顧自的說道：“誒你說，咱們北極有沒有好看些的，資質好些的女娃娃，給玄應搭個線？多加一道保險也是好的不是？”
“嗯？老魏你去乾啥？”
在天蓬大元帥有些茫然的眼神中，魏法祖越眾而出。
“臣，北極驅邪院少府，西台大禦史魏伯賢，有事啟奏少君。”
見那魏法祖手持笏板出聲奏請，風洛也很有眼力的帶著薑臨走到了一旁。
楊戩也正色道：“不知大禦史有何事要奏？”
“啟奏少君。”
魏法祖聲音肅然，道：“我驅邪院四品法師薑玄應，於前些時日剿滅北俱蘆洲妖族一戰，立功頗豐，但至今，神霄玉樞考功司卻仍舊不曾有功勞簿子發下，也不見絲毫賞賜，但其餘有功之人，皆已經升遷受賞。故而，微臣請少君代為詰問神霄玉樞，是否在針對我驅邪院之人。”
“還是說，在神霄玉樞看來，我院法師薑玄應所立之功，甚至都不配登上他們考功司的簿子？”
這話，不可謂是不尖銳了。
就差把“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們驅邪院”這句話給擺在了明麵上。
魏法祖的一番話，讓眾神心裡嘩然。
北極驅邪院和神霄玉樞同級，互相之間並不統領，但總有些公務交叉。
就比如這戰場功勞的核對與造冊，就是神霄玉樞在管，這其中自然也有北極驅邪院的人。
魏法祖這一番話，也是在為了自家人張目，誰也說不出不是來。
雖然尖銳了些，但若是放在那薑法師身上，卻也不讓人意外。
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驅邪院乃至於紫微帝君，是存著至少要把薑法師培養成第二個驅邪院少府的心思的。
亦或者，去接酆都的位置。
可以說，薑法師是北極一係毋庸置疑的心頭寶，明日之星。
捫心自問，若是自家的寶貝疙瘩受到了官麵上的不公待遇，自己也不會有好脾氣。
隻是，讓眾神意外的點就在這裡。
北極一係對薑法師的關照和偏愛是明晃晃的，而薑法師也對得起這份偏愛和栽培。
你神霄玉樞是不是腦子抽了，不給這位小爺批功勞？
且不說薑法師在戰場之上殺的金仙妖王，比其他人加起來都多。
還有俘虜鯤鵬之女，後又對戰金烏而勝，更是沐浴金烏之血更進一步。
再加上獨身承載道門氣運，挫敗佛門陰謀……
當然，這一點可以不用寫出來，但完全可以看做是薑法師以道門氣運，覆滅了妖族氣運，從根本上達成了天庭這一戰的目的。
一樁樁一件件，不管是質還是量，放在稱上那都是高高的。
可以說，在主帥之下，天庭這一戰的首功，說是薑法師都沒什麼問題。
這樣的戰績，莫要說是有背景，就算是沒有，神霄玉樞也不該這麼做。
考功司的主管被豬油蒙了心了？
在場的仙神都是天庭老人了，互相之間也都認識，故而齊刷刷的看向了武臣一列，神霄玉樞隊列中的某一位四品仙神。
這位仙神，正是神霄玉樞考功司的司正，主管天庭一切戰功統籌核算造冊之事。
肥到吸一口氣肺管子裡都沁油的職位。
麵對無數同僚的注視，這位考功司司正隻感覺自己寒暑不侵的仙體都破功了，後脊梁骨都發冷。
但一想到自家大佬的叮囑，考功司司正強打精神，抬起頭，整肅衣冠，越眾而出。
“臣，神霄玉樞考功司司正，拜見少君，見過魏少府，關於薑法師功勞一事，還請少君準允臣下一辯！”
一開口，精神頭就起來了，說話也順暢了許多。
“準。”
楊戩饒有趣味的點點頭，也很想知道神霄玉樞這麼做的原因。
“關於薑法師功勞統籌一事，在北俱蘆洲戰事結束之後，考功司便第一時間安排專人統籌核算，造冊入庫，功勞簿在此，請少君查驗。”
說著，考功司司正從懷裡摸出一個冊子，呈遞了上去。
趁著楊戩翻閱的功夫，他挺胸抬頭道：“其上，記載了薑法師下到戰場之上所斬一應妖王，乃至其跟腳出身，上到薑法師俘鯤鵬之子，斬純血金烏，禦道門氣運而摧妖族根基，事無巨細，絕沒有絲毫疏漏！”
“按我司統籌核算，薑法師所立戰功，拋去神珍異寶等一應常規賞賜不計，單單是薑法師自身天籙品級，就夠從四品升到三品！”
楊戩挑了挑眉毛，一應仙神也有些納悶。
這，沒什麼問題啊，該給的都給了不說，天籙拔擢一級，也是應有之義，也確實如考功司司正所說，完全沒有任何差錯，可為什麼壓著不發？
“既無錯漏，為何故意羈藏不發？”
楊戩代替眾多仙神問出了這個疑惑。
“還請少君明鑒，蓋因我司不知如何上報！”
考功司司正似乎就在等這個問題，聲音都大了三分。
“眾所周知，我考功司所統籌，乃是戰功之屬！”
“但薑法師之出身職位，卻是監察一係，非我天庭戰將之中，戰時，也是監軍官，不在常規戰鬥序列之內。”
“故而，卡在了這裡。”
“薑法師之戰功，本為此戰首功，但卻不該由我考功司所統籌，而是該由司法殿亦或者少君親自頒賞，如此才名正言順。”
“可，大天尊早有令旨，一應戰功皆由考功司統籌，不可越過。”
“於是……”
說到這裡，大家也都明白了。
原來是流程卡住了。
互相扯後腿的事情，在一個大組織裡並不罕見，甚至屬於常規操作，天庭還算是好的，至少互相之間交流妥協不是問題。
隔壁金色大隻佬那邊，甚至會搞出這邊在打仗，上頭來收稅，不交就跟著敵人一塊打你的騷操作。
按照考功司的說法，薑臨的功勞自然是大的，而且很大，但這屬於戰功。
但薑臨又不是常規戰鬥序列，立的功勞不該算戰功，但又確實是毋庸置疑的戰功。
於是乎，就卡在了這裡。
可是，就這點小問題，你考功司都不會靈活處理？
鬨呢？
這算是問題？
脫了褲子放屁呢擱這？
隻要找天蓬元帥府要一道手令，給薑法師隨便兼一個偏將的名頭，不就完事了？
誰能說出不是來？
至於鬨的這麼大，甚至讓魏法祖都發話？
而且你在挺胸抬頭驕傲個錘子？
搞的這麼難看你很開心？
心知一眾同僚絕對在吐槽自己的考功司司正卻依舊傲然抬頭站在那裡。
“於是，我考功司上稟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與雷祖兩位大神，得出了一個妥帖的結果，正要彙報給少君！”
“哦？”
楊戩知道，戲肉來了，考功司，或者說神霄玉樞繞這麼大一個圈，包這麼一通餃子，為的就是這點醋。
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和雷祖的名頭抬出來，也由不得楊戩不去重視。
“既然流程卡住，那自然要去疏通，而如何疏通，我神霄玉樞已經有了想法！”
考功司司正大聲道：“以薑法師所立之功，一應奇珍異寶的賞賜都是小頭，大頭在天籙的品級升遷上！”
“薑法師所立是戰功，升北極驅邪院的籙，顯然不合規矩，但這般戰功若是不升遷，日後誰還為我天庭拋頭顱灑熱血？”
“於是乎！”
考功司司正的聲音又大了三分。
“我神霄玉樞所設想之法，是把薑法師的天籙升遷，放在我神霄玉樞的天曹之內！”
“既，升薑法師之天籙為我神霄玉樞三品天籙。”
“也就是正三品：神霄玉樞遊奕使同判雷霆都司事一職！”
“眾所周知，我神霄玉樞乃是天庭武戰之事統籌之所在，薑法師既立戰功，升我神霄玉樞之天籙，合情合理！”
此話一出，眾神都瞪大了眼睛，不由得為考功司司正的勇氣豎起大拇指。
這是什麼？這是妥妥的挖牆腳啊，而且還是當著北極一係眾多大佬的麵挖牆腳啊。
直接把人家薑法師從北極驅邪院的籙職，拉到了你們神霄玉樞去。
天庭天籙雖多，但細分之下，也就三個天曹。
分彆為文治，武戰，以及驅邪伏魔。
文治天曹，冠天樞院之名，武戰天曹，冠神霄玉樞之名，而驅邪伏魔，自然是掛北極驅邪院之名。
此三者，乃是天庭天籙核心所在。
但也不是說，你入了天樞院的天曹天籙，就得做天樞院的事，這隻是證明，你有資格在一個範圍之內，擔當多大的職責，和擁有多大的權力。
而三者之間，也往往會有交叉。
就比如神霄玉樞和北極驅邪院
雖然說，天庭天籙職名，和自身所專之業，也不一定要一致。
雖然，薑法師的終點絕對不是三品天籙，日後有的是機會再挪回驅邪院一係去。
神霄玉樞顯然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決定暫時小小的“借用”那麼一手。
雖然有很多雖然……
但這還是挖牆腳啊。
但偏偏從規矩上，從明麵的說法上，神霄玉樞還真沒有問題。
這確實是一個絕佳的處理方法，完全按照天庭的規章行事。
但在場的都是成千上萬年的老天吏，誰還不知道，在天庭的規章裡，有一部分完全就是廁紙，而且還是大天尊都認為的廁紙。
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讓天庭的規章製度看上去更好看完美而已。
可神霄玉樞愣是把這部分規矩拿出來用了，而且用的那叫一個合情合理儘善儘美。
一時間，所有的仙神都看向了北極一係所在的位置。
想要看看北極的大佬們會有什麼反應。
但包括真武大帝在內的北極四聖，都眼觀鼻鼻觀心，毫不在乎的樣子。
魏法祖和鄧真人這兩位北極驅邪院的領頭羊也不說話。
倒是有些黑律法師憤憤不平，但也沒有開口的意思。
北極的大佬們不說話，但楊戩不能不開口。
“看起來，似乎是一個不錯的處理結果……”
楊戩嘴角帶著一抹隱晦的，名為“吃瓜看戲不嫌事大”的笑容，看向了魏法祖。
“魏少府，您的意見呢？”
所有人都看向了魏法祖，都想要看看，這位一直以來，都以剛硬著稱，但絕不會損害絲毫規矩，堪稱行走黑律的西台大禦史，會說些什麼。
誰知，魏法祖竟然笑了，笑的不是很好看，但少數熟悉這位大禦史的大神們，心裡都突然一動，想到了某個可能。
嘶……
不會吧？
“善。”
魏法祖微笑著點點頭。
他同意了！
這特麼是一場戲！
神霄玉樞和北極驅邪院心照不宣的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