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薑臨愣了一下,神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您為什麼會這麼想?”
鯤鵬沒說話,隻是眨眨眼,其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想要見到禹王,去火雲洞基本不可能,而水官大帝雖然是禹王分身,能和禹王搭上線,但還是那個問題。
人家禹王不會因為這點事來見你。
畢竟,三皇五帝隱居火雲洞,作為人族底蘊而存在,是不理俗世的。
而若是通過水官大帝這條線找上去,那麼就是公事。
可若是在公事範圍之內,禹王早就已經全權委托給了水官大帝這個化身來做。
嗯,一根筋變成了兩頭堵。
那麼除了公事之外,能夠讓禹王出火雲洞的,也就隻有私事了。
三界雖大,但和禹王有關的私事還真不多。
最佳乃至於唯一的選擇,也隻有塗山的那位殿下了。
僅僅是私事還不夠,還得加碼。
比如,禹王最寵愛的,甚至冠以姒姓,位格等同人族郡主的晚輩的婚事。
僅僅如此還不夠保險,因為這件私事完全可以交給禹王的妻子,塗山的老祖宗女嬌去做。
而在這個基礎上想要確保能夠引出禹王。
就得加大碼!
比如,三界新生代大魁,天庭四品黑律法師,司法殿同知執事,酆都大帝唯一嫡傳,紫微垣行走,太乙金仙薑臨薑玄應準備入贅塗山。
隻要把這個消息傳出去,禹王八成會親自出來看看。
因為實在是有點離譜,離譜到了抽象。
所以綜上所述,鯤鵬的想法還真沒什麼錯誤。
“倒也不至於這麼極端。”
薑臨無奈的揉了揉眉心,道:“總而言之,勞動您跟著貧道先去一趟塗山?”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鯤鵬笑著點點頭。
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願意幫著薑臨趕緊把七魄神物收集齊全。
而現在薑臨主動要求幫忙,他當然甘之如飴。
“塗山之外,有禹王布置的禁製,便是我也不能直接開辟前往塗山內部的空間通道。”
鯤鵬說著,抬手開辟出一條規整的空間通道。
“所以,咱們隻能先去塗山的外圍,不過隻要到了塗山,相信塗山不會拒絕法師拜謁。”
“辛苦您了。”
薑臨點點頭,一馬當先的走進了空間通道之中。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不用鯤鵬帶領,薑臨一步邁出,就從空間通道中脫離了出來。
眼前一暗一明,景色已經大變樣。
一步之下,就從極北溟地,來到了南贍部洲周國境內,淮水以東的塗山地界。
薑臨看著眼前鬱鬱蔥蔥的大山,卻並沒有從上麵看到任何屬於修者的氣機,就好似這隻是一個生機勃勃的山林而已。
其實這也正常。
就跟每個人間神都會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神祇小世界一樣。
塗山狐族真正的所在地,也是在一個小世界之中。
而這個小世界,就是依附於人間界的塗山而存在。
‘嗡!!’
就在這時,鯤鵬也從空間通道之中走出,然後眼前的塗山便突然的嗡鳴震動。
“不愧是禹王的禁製,居然這般敏銳。”
鯤鵬眯了眯眼睛,讚歎道:“僅僅是這般細微的空間波動,居然就引起了示警。”
說著,鯤鵬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看向薑臨。
“法師,不要抵抗。”
薑臨聞言,也放鬆了身軀,緊接著就傳來一陣空間拉扯的力道。
鯤鵬和薑臨都沒有反抗,順著那力道,被挪移到了一個依附於三界的小世界之內。
不,準確的說,是三界和某個小世界之間。
一片漆黑的空間,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無上下四維之分。
“空間夾層?”
鯤鵬挑了挑眉毛。
“這點小手段,自然是瞞不過鯤鵬閣下。”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這漆黑空間之中響起。
隨之而來的,是一位老者。
老者鶴發童顏,身形高大,手持一柄桃木拐杖,拐杖上還綴著三道赤紅的粗礪麻布。
薑臨第一時間看到的不是老者,而是這拐杖上的赤紅麻布。
老者也注意到了薑臨的視線,微微一笑,似乎是早就在等著這一幕。
隨後,老者有些驕傲的抖了抖拐杖,說道:“昔年,老夫有幸隨女嬌殿下,效力禹王座下,一同為治水奔走。”
“治淮水時,有無支祁霍亂,老夫隨禹王麾下四大戰將出征,竟不能勝,慚愧歸營,卻得禹王寬慰,撕衣為布,包紮傷口。”
雖然說著自己落敗的事情,但顯然老者想要表達的重點不是這個。
而是禹王親自給他治療傷口這件事。
禹王身為最後一位人皇,也是人族氣運最後的承載者,其隨身之物自然也有神異。
就比如那原本是禹王衣擺的麻布,其上也蘊含著獨屬於人道的大運。
老者說完了之後,這才再次晃了晃手中拐杖,對著鯤鵬行禮道:“塗山大長老,禹王賜名塗山桑田,見過天庭司法殿主。”
一句話,就表明塗山並非是不理塵世,反而是在積極接觸外界的所有信息,甚至於,有高於三界絕大多數勢力的消息渠道。
要知道,鯤鵬被天庭敕封,還沒有正式的公文,隻有少數的大佬知道鯤鵬已經是天庭之人。
當然,真要說的話,眼前的塗山桑田也是大佬之一。
這是一位塗山狐族的大神通者,否則也坐不上塗山大長老的位置。
薑臨對塗山的了解不多,大多數是從塗山語的口中了解到。
塗山狐族,大致上可以分為兩個統治階層。
一個是以族長為主,族長帶領著一眾長老,負責塗山狐族的一切具體事務,而族長這個位置也並非固定,而是一代代的傳承,往往隻有塗山每一代最優秀的那位太乙金仙才能夠擔任。
這一任的塗山族長,就是塗山語的父親。
而除了不固定的族長之外,塗山最重要的,也是底蘊與真正的核心,是長老會。
與負責尋常事務的長老們不同,長老會的每一位塗山成員,都是大神通者,以塗山女嬌為首。
可以說,長老會就是塗山的“火雲洞”。
時至今日,不帶塗山女嬌,塗山已經有了三位長老,也就是說,有三位大神通者。
在薑臨麵前的這位塗山桑田,是其中的大長老,能做塗山九成九的主。
而從這位大長老的態度就能夠看出來,整個塗山早就已經是禹王的形狀了。
從上到下,基本都是禹王的迷弟迷妹。
毒唯了屬於是。
“老夫來此,隻是輔助,真正有事要拜謁塗山的,是我身旁的這位薑道長。”
鯤鵬笑著還禮,而後指了指薑臨。
“薑道長?”
塗山桑田仿佛這才注意到薑臨一樣,看向了一直站在鯤鵬身邊的薑臨,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道:“不知薑道長來塗山,所為何事啊?”
鯤鵬挑了挑眉毛。
這不鹹不淡的態度,可不像是薑臨有多麼友好,更多的反而是公事公辦。
我說薑法師,你確定和你有一腿的是塗山的殿下,而不是有蘇或者青丘的?
薑臨從鯤鵬的眼神裡品出了這樣的意味。
“見過塗山大長老。”
薑臨有些無奈的回了鯤鵬一個眼神,而後行禮笑道:“貧道此來,是來拜謁塗山族長,煩請大長老引見。”
“見族長啊……”
塗山桑田緩緩點頭,然後卻沒有了下文,就這麼靜靜的站著。
鯤鵬皺眉,雖說大致上能知道是怎麼回事,畢竟誰也不會對拱了自家白菜的豬有好臉色。
但也得看看具體情況。
是,你塗山有禹王撐腰,尋常招惹不起,也有超然世外的本錢。
但這是你們對薑法師橫挑鼻子豎挑眼,甚至這般態度的依仗?
你塗山的殿下再如何高貴,難不成還是薑法師高攀了?
禹王固然強橫,也極受人尊敬,但這並不是塗山能輕視薑臨的理由。
但鯤鵬也不好多說什麼,因為薑臨也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裡不說話。
一時間場麵凝固了下來。
“見族長,好說,隨老夫來就是。”
良久,塗山桑田這才打破了沉默,緩緩的開口,而後一頓手中拐杖,從這空間夾層裡打開了一道門戶。
“哼……”
鯤鵬卻冷哼一聲,腳下一剁。
‘嗤!!’
空間瘋狂的震顫,無形的,比這空間夾層更高位格的空間偉力蠶食著此處的一切氣機。
而後,一道嶄新的門戶打開,其內正是真正的塗山所在。
“法師,請。”
鯤鵬看也不看那塗山桑田,隻是側身抬手,對著薑臨示意。
“大長老,晚輩先行一步。”
薑臨微笑著點點頭,走進了鯤鵬開辟的空間通道之中。
鯤鵬也隨之走了進去。
反而是塗山大長老這個主人被落在了最後麵。
而塗山桑田也沒有第一時間跟上,反而是閉目沉思了片刻,嘴角微微抽搐。
殿下啊,這薑小友倒是沉得住氣,絕對是小郡主的良配,但我來之前,你也沒說旁邊還有一位上古煞星啊。
塗山桑田也是狐族乃至於妖族都稱得上老資格的大神通者了,但在鯤鵬這位前妖師麵前,妥妥的灰孫子輩。
本來隻是來給薑小友一點軟釘子,看看這位薑小友的態度,但誰能想到還有這麼一個護法。
“委屈你了,帶他們來見我吧。”
虛空中,傳來一個雍容的聲音。
塗山桑田這才鬆了一口氣,同時暗地裡有些不解。
按理來說,小薑道友上門,是妥妥的好事,雖然不想承認,但以小薑道友的天賦才情,配自家小郡主是綽綽有餘。
這麼好的一個準女婿,不敢說整個塗山都來迎接,但也不該是自己方才那樣的態度。
殿下這是要唱哪一出啊?
明明平日裡聊起這位小薑道友,您自己也滿意的很啊。
塗山桑田心頭不解,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走進了空間通道之中。
塗山小世界並不是很大,但卻非常的精致穩固。
薑臨和鯤鵬等著塗山大長老過來之後,便齊齊的看了過去。
“咳咳……”
塗山桑田不鹹不淡的咳嗽一聲,道:“族長正在殿下處聽訓,殿下有命,請兩位一道過去。”
殿下?
薑臨和鯤鵬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
能被塗山大長老稱之為殿下的,隻有一位,那就是塗山女嬌,禹王的妻子,塗山真正的話事人,曾經的人族皇後。
“請。”
塗山桑田依舊是那公事公辦的態度,挑不出錯處,但也絕對沒有任何親近的意思。
薑臨也不在意,隻是若有所思的眨眨眼,和鯤鵬一塊跟著塗山桑田朝著塗山之巔而去。
在塗山的山巔之上,有一尊大樹。
這樹仿佛接天連地,甚至比整個塗山都要高出許多,與這大樹相比,塗山本身反而顯得有些渺小了起來。
“昔年禹王治水,並非一開始就行的梳理之道,而是模仿鯀先賢,試圖堵住洪水。”
塗山桑田又講起了禹王舊事。
“當時,禹王想了許多法子,甚至尋來了建木殘骸,以大法力重新培養,試圖以建木橫截洪水,但最後還是堵不如疏。”
“隻是這小建木已經長成,舍棄不用也不好,禹王乾脆就放在了塗山,作為我塗山的聖物。”
薑臨聞言,看著那通天大樹,沒想到,這居然是從顓頊帝伐的建木之中重新長出來的新生建木。
隻是相比那真正接天連地的恐怖存在,這小建木還是有點小家子氣了。
薑臨感歎了一句,跟著塗山桑田來到了小建木之下。
在這裡,是一片寬闊的草地。
而就在那小建木的根係之側,盤坐著一位婦人。
婦人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圓臉大眼,濃眉方額。
看起來並不如何美豔,但就是有一種紮紮實實的感覺。
一看就知道,這必然是一位持家有道,性情敦厚寬和的大婦。
薑臨見了,趕忙上前,拱手行禮道:“晚輩,薑臨,拜見女嬌娘娘尊駕。”
沒有任何多餘的注腳,就是簡簡單單的自稱。
在這位曾經的人族皇後麵前,一切都是虛的。
“見過塗山道友。”
一旁的鯤鵬也見禮。
“先生,上次見麵,還是在上古之時。”
塗山女嬌站起身來,對著鯤鵬福身一禮,而後笑道:“昔年,您為眾妖講法,小婦還曾去聽過,說起來,您還是我的半師。”
“言重了。”
鯤鵬微微搖頭,沒有多說,隻是站到了薑臨的身後。
塗山女嬌有些意外的看了薑臨一眼,而後神色不變,笑道:“塗山景致不錯,先生既然來了,不若去逛一逛?”
說罷,自有一位塗山長老走出來,對著鯤鵬側身指引。
而鯤鵬似有所感,給薑臨遞了一個‘你自己小心’的古怪眼神之後,竟然順從的跟著這位塗山長老離開了。
塗山女嬌這才看向薑臨,笑道:“薑小友快快起來。”
而薑臨還沒從方才鯤鵬給的眼神裡品出什麼意思來,聽到塗山女嬌的聲音,下意識的就要直起身子。
“起來乾什麼?沒讓他爬進塗山,就已經很給紫微和大庭慶甲麵子了!”
薑臨聽著那突如其來,蠻不講理的聲音,隻感覺耳朵一震,身子一鬆,再次恢複了躬身的樣子。
“你個老不修,跟孩子置氣做什麼?”
塗山女嬌沒好氣的回頭瞪了一眼,趕忙把薑臨扶起來,溫聲道:“孩子,莫要在意那老混球,他就是失心瘋了。”
薑臨抬頭,看向塗山女嬌的身後。
一位腿粗手粗,麵容粗獷,身高得有兩米的壯碩老漢,正瞪著自己,一副被搶了心愛小白菜的惱怒模樣。
“哼。”
老漢冷哼一聲,瞅了薑臨一眼,嘟囔道:“豆芽菜一樣的小家夥,大庭慶甲怎麼教的?這也太孱弱了點。”
一旁的塗山桑田嘴角抽了抽。
難怪對小薑道友很滿意的殿下會安排自己來這麼一出,原來背後是您在指示……
此刻,聽完了這些話的薑臨若是還猜不到這位老漢的身份,那真是白活了。
當即,俯身行禮再拜。
“人族後進晚輩,薑姓烈山氏族人,薑姓諱臨,見過禹王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