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稚心跳了一下,走過去,拉著被角,問:“媽,怎麼了?”
孟晴道:“你和薑醫生是不是……”
孟津稚唇角抿緊一瞬,中年女人到底沒有說明白,大抵也是覺得這件事不算是光彩,末了,隻說:“你剛剛過來,有見到薑醫生的未婚妻嗎?”
這間病房偏僻,但也不隔音。
何況,剛剛那麼熱鬨,多少肯定能聽到一點聲音,孟晴能知道,理所當然。
孟津稚替孟晴拉了拉被角,從容笑著說:“見到了,很漂亮。”
擔心孟晴不信一樣,她又繼續補充道:“他們感情看著很好。”
孟晴不說話了。
略微側過身體,背對著孟津稚,不知道在想什麼。
孟津稚手都僵了,半刻才緩過來,若無其事地說:“媽,你想不想看電視,我把電視打開吧。”
孟晴轉過身望向孟津稚,“寧、寧泰有沒有欺負你?”
孟津稚一愣,不明白話題怎麼聊到寧泰了,不過為了避免孟晴擔憂,她還是道:“沒有的,你就放心吧,他們寧家人內訌還來不及,怎麼會欺負我。”
孟晴長長出一口氣,躺在枕頭上,她向上看著房頂,一半釋然一半溫柔道:“那就好,看來我沒有做錯決定。”
孟晴講話大多都是含蓄不清的,也很斷斷續續。
全靠孟津稚對她的了解,才大概知道她說的什麼。
現在看著孟晴這個樣子,她心底泛出微微苦澀,沒說話,側身翻出一盒草莓,再起身去衛生間清洗。
草莓很嫩,是孟津稚特意選的,再讓人送過來,現在洗完,裝在一個小盆裡,更是鮮嫩欲滴。
孟津稚打開電視,便坐在孟晴身邊,小口喂著草莓。
孟晴吃了小半個,就不肯再吃了。
孟津稚垂眼看她,最終還是道:“媽,你剛剛想和我說什麼?”
“想問你和封征還有沒有機會。”
孟津稚一怔。
孟晴道:“我能夠看得出來,他過去了這麼多年,還是喜歡你,難道你對他就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
孟津稚頓了頓,下意識往門口看了一眼。
門口沒人。
收回目光,她看向孟晴,道:“這一切都過去了,你應該也知道,我不是一個吃回頭草的人。”
孟晴抿了抿唇。
孟津稚說:“我知道您為什麼和我說寧泰和封征,是不是擔心你離開之後,我沒有去處了,也沒有依靠——”
她話都沒說完,孟晴就抬手打了一下她手背,不許她再說下去了。
父母愛子之深切,是連一點不好都不能聽的。
孟津稚妥協:“我不說了,但媽其實我們不能把命放在彆人身上,隻有自己才能救自己,你放心,我已經找了一份好工作了,等我慢慢積累經驗,一步步往上爬,肯定會過得比絕大多數人都好,到時候你就能跟在我身邊享清福了。”
孟晴聽到一半就笑了起來,這笑容很淺,抬起手,她碰了碰孟津稚的手心。
孟津稚回握住她掌心。
孟晴輕聲:“隻要你過得開心,我就放心了,享清福就算了,我怕我到時候還要給你帶孫子。”
以孟晴現在的身體狀況,哪裡還能給孟津稚帶孫子。
兩個人不過是在用描述未來的方式,來安慰彼此。
孟津稚眼睛很熱,抬起眼睛,嗔怒看著她,“媽——”
孟晴笑了笑,目光偏向牆上的電視,沒再開口。
孟津稚見狀,也不說話了,靜靜陪著她,孟晴是強撐著等孟津稚來過除夕的,和她說了一會話,便偏頭慢慢靠在孟津稚身上,閉上了眼睛。
約莫過了十多分鐘,孟津稚小心翼翼抬起手,伸到孟晴鼻下。
呼吸微弱,但總歸還有呼吸。
孟津稚心弦鬆了鬆,把孟晴緩緩扶到床上,蓋好被子,把電視聲關了,再起身往外走去。
做這些的時候,她的動作都很輕很慢,生怕吵到病床上的孟晴。
孟津稚出了房間,把門關上。
她緩緩蹲下去,抬手捂著臉。
頎長陰影走到她麵前。
孟津稚整理了一下心情,抬頭望過去。
薑徊往屋內看了一圈,“睡了?”
孟津稚嗯聲,道:“你打完招呼了?”
“打完了。”薑徊問,“回家?”
孟津稚搖搖頭,“我今天睡在醫院。”
醫院裡還有她這兩天留下來的被子和枕頭,她要是想睡在這邊,什麼都不用準備,還可以多陪陪孟晴。
薑徊垂下臉,俯視著孟津稚,“你跟我回去睡。”
孟津稚沒說話,臉上表情卻第一時間表達出來了她的意願,她不願意。
薑徊卻不是什麼商量的口吻,雙臂垂落,他強硬把孟津稚抱起來,扛上肩頭。
走廊還有些護士在外頭。
看見他們,都是會心一笑。
孟津稚臉都漲得通紅,因為顧忌著病房裡的孟晴,不敢掙紮得太大,隻是紅著眼眶,低聲道:“我說了,我不回去。”
氣氛劍拔弩張。
和好沒兩天的關係重新出現裂縫。
薑徊淡聲:“你留在這裡又有什麼用?是能代替藥物對孟姨的治療,還是能在她病發的時候,給她準備的判斷。”
孟津稚氣得用手捶了一下他的背,“我就不能陪陪她嗎。”
薑徊回頭看過一眼,“你可以明天白天過來。”
明天是大年初一,寧家人肯定要把她薅去見圈內人,她怎麼可能可以過來,也就今夜有點時間來見孟晴,人還不願意。
孟津稚唇角抿得很緊,語氣也沉了下來:“薑徊,我說了,我不——”
走字還沒收出來,男人已經大步向外走去。
孟津稚隻能看見自己離孟晴的病房越來越遠,想要掙紮,卻被腰上的鐵手牢牢攥緊。
她是被薑徊扛著,一路出了醫院的。
幸好夜裡人流不多。
一直到走到地下車庫,把她塞到車上,再回到安林苑,一路上都沒有碰見什麼人。
不然孟津稚的心都快死了。
身體重重摔進被褥裡,腦子懵了一瞬。
她豁然抬起眼,憤憤看向薑徊。
薑徊脫下外套,身上的冷氣卻沒有消失,單膝屈起上床,他一手抓著孟津稚的細腕,另一隻手觸碰上她眼下的青黑,摩挲到眼尾。
“你要是不想睡,我也不介意做點其他的事。”
孟津稚本能地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