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耄耋老人出現在他們麵前。
老人眼皮耷拉,滿臉褶皺,握著拐杖的手背都是歲月衰老的痕跡,他的眼睛卻很有精氣,神采奕奕,站在他們的不遠處觀望著他們。
孟津稚突然意識到自己還被薑徊抱進懷裡,臉熱幾分,下意識掙了掙。
薑徊卻沒鬆開,大掌收攏三分,臉上表情無比嚴肅,“封爺爺。”
封老爺子說:“你老婆?”
老一輩的人比年輕一輩的更直來直去,封老爺子又是一個在戰場廝殺慣了,幾十年前大大小小的戰役,他基本都參加了,氣勢無與倫比。
一個簡單的詢問,也像是質問。
薑徊瞥眼低頭不語的孟津稚,沒有否認,說:“是。”
封老爺子:“長得很漂亮。”
孟津稚沒有貿然插話,隻是乖巧站在一邊,隻是封老爺子特意看向她的時候,她才會偶爾說兩句話,不卑不亢,對答如流。
封老爺子看向孟津稚的目光帶上幾分讚賞,“寧家的二女兒比他們家大女兒養的要好。”
薑徊笑了笑,沒接話,問道:“您是來看封征的?”
封老爺子:“嗯,過來看看,聽說他醒了。”
封老爺子年紀已高,受不得刺激,所以封征受傷嚴重這件事沒有人告訴他,也是得到人蘇醒的消息,這才敢把這件事告訴封老爺子。
人開口第一句,就是訓斥他們胡鬨。
話是這麼說。
封老爺子愛自己孫子這件事,是板上釘釘的。
這不剛有了消息,就眼巴巴地過來了。
薑徊:“我帶您去病房吧。”
封老爺子點了點頭。
封征的病房早就由原來的一層轉到三層,並且有守衛守著。
他們過去,看見一群烏泱泱的人站在外麵,目光著急看著病房內部,聽見走廊的腳步聲,他們又朝薑徊他們看過來,當觸及中間的封老爺子,眼神悚然一驚。
封老爺子訓了多年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這眼神是怎麼回事,眉眼一利,“出什麼事了?”
幾個人推搡著,最終把職位最高的那個人推了出來。
中年男人苦笑道:“剛剛樓下有人故意製造混亂,然後我們就看著薑先生跑出去了,封征想跟上,結果——”
他沒說話,目光往房內看過去。
醫生正在給封征帶上氧氣罩,貼上儀器。
密密麻麻的線圍繞著床,還有一瓶吊水。
約莫過了幾十分鐘,裡麵的醫生走出來,言簡意賅說明了封征現在的情況。
封征的傷勢本來就比薑徊的要重,現在蘇醒全靠意誌力,但他的身體還沒康複,不能下床、也不能做劇烈運動,更忌諱心情遭受刺激、憂思過慮,這樣才能好好恢複身體,所以希望他們接下來不要再刺激病人。
不然,病情不會好轉,隻會惡化。
甚至,再次有生命危險。
封老爺子聽完,麵沉如水,他側頭看向一側的薑徊,他身上的氣勢傾倒過來,壓得人喘不過氣,“剛剛發生了什麼?”
薑徊麵不改色,上前一步,“剛剛在院裡聽見女人的尖叫,我們以為是黎遠出現了,所以下樓去排查。”
完全把孟津稚在這件事裡的身影隱去。
孟津稚抬起眼,掃過薑徊半眼,半晌說:“然後我們發現其實是本醫院的一名患者發現下雪了,偷溜出來玩,摔了一跤。”
老人沒說什麼,以眼神示意身邊的人去查。
有兩人出列,離開。
應該是去核對孟津稚說話的真實程度。
站在走廊的人太多,空氣愈發稀薄,劍拔弩張的氛圍也愈發明顯。
孟津稚身體繃緊,眼睫低垂,她沒有說話,視線望著兩人離開的方向,幾秒後,她收回目光,瞧向遠處的老人。
老人不苟言笑,神色冷淡,一點都不符剛剛的和藹。
孟津稚越過薑徊,往前走兩步,“我那時候正好在樓下,知道那名患者長什麼樣,要是有資料,我可以一眼確定她是不是真正的患者。”
薑徊眉頭皺緊,不讚同地看了一眼孟津稚。
老人語氣緩和:“你真的願意?”
孟津稚道:“願意,我也想封征早日康複。”
老人注意到孟津稚的話,眼神微微一頓,抬起頭來,嚴肅認真地瞧了孟津稚一眼。
很快,兩人帶著那位病患的資料回來。
孟津稚走到他們麵前,確定剛剛見到的人和照片是一樣的臉,微微朝著老人點頭,“封……老爺子,的確是剛剛在樓下的人,隻是她的長相好像比照片裡的長相更成熟,身高好像也對不上。”
她努力回憶著先前見過的人的樣子。
人可以比之前更成熟,但身高卻不會在短時間內發生巨大的變化。
可如果根據資料上的身高來看——
入院到現在,短短一兩個月就高了將近半個頭,顯然不合理。
老人銳利眯了眯眼。
孟津稚安靜站在一側,等著封老爺子發話。
封老爺子揮了揮手,讓兩人退下拿人,自己轉頭看向孟津稚,道:“你和封征關係很好?”
孟津稚一怔。
封老爺子:“剛剛聽你叫他的名字,你們似乎很熟悉。”
孟津稚頓了頓,說:“一般。”
封老爺子:“你不是他前女友?”
“……”孟津稚倏然抬頭,眼神驚悚。
封老爺子道:“你不用這麼看著我,是封征那小子除了家裡人,就隻肯接觸他的前女友,既然你不是封家人,那麼你的身份就很容易確定了。”
孟津稚瞠目結舌,心底有點荒謬,“他和您提過我?”
封老爺子:“提過。”
何止是提過。
當年強行把封征那小子綁回來的時候,人不惜和家族決裂也要回去,還和他老子打了一架。
是後頭他在兩人中間調和,也聽封征說了很多——
他和他女朋友的事。
大多數封老爺子都記不清了,他隻記得有一天封征去清鎮回來後,整個人都頹廢了下去,好幾個月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肯出來,也是那時候他才知道封征的女朋友為了給母親治病,帶著人從江南走了。
思到此,他抬眼看向薑徊,眼裡帶過一抹深究。
薑徊瞳孔微斂,不動聲色上前,握住孟津稚的手腕。
就在這時,封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