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深猶豫了幾秒,就同意了。
他賭南音對溫爺的特殊。
就算搞砸了,溫爺絕對不會計較。
南音上台後,琴師見到她,得救一般逃了下去。
南音來不及換衣服,還是那套運動套裝。仔細看,胸前還有汙漬。
台下人見她這副樣子,立即哄鬨起來。
“三玄齋這是沒人了嗎?什麼貨色!”
四號房,之前把琴師罵哭的年輕人,再次開口。
其他房間內,也議論紛紛。
南音沒有受到影響,心神全落在琴上。
混沌式的琴身,木紋如山、如水。
很漂亮。
觸手溫潤,是一張傾注了心血的好琴。
“你會不會?不會下去!”
燈光都集中在了高台上。
嘲諷聲中,溫北離目光落在了那道身影上,一時失神,秦淺嬌媚的聲音入耳被屏蔽變為嘈雜聲。
“北離?”看到溫北離失神的樣子,秦淺氣急敗壞,聲音大了幾個度,“你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溫北離回神,漫不經心道:“什麼?”
“她懂不懂這是什麼場合,以為街頭賣藝嗎?她穿得這麼寒酸,彆人會不會懷疑我們三玄齋的品位。”
“不會。”
南音皮膚本就白皙,如今燈光下,整個人都泛著一層淡白色的光暈。
何況,氣定神也閒。
那股由內而外的安定感,讓她憑氣質就鎮住了一半的場子。
聞言,心裡閃過一絲不悅。
秦淺看出溫北離不悅,聲音柔了柔,“我也是擔心她。今天世家子弟確實來了不少,但她選擇這樣的方式,到時候,下不來台,溫爺爺會不會怪你來陪我了,沒有看好她。”
溫北離看著南音的目光瞬間就冷了下來。
深邃如墨的眸子深不見底。
台上美人,台下世家子,金玉相逢,人人都以為她會像之前琴師一樣,彈《鳳求凰》。
白玉一樣的手指輕撫,琴聲起。
風擦耳過。
眾人仿佛嗅到了山雨來的氣息。
斫琴的古木,不知唐大師從哪裡尋來的。
南音想,總歸是來自山水之間。
她今日,就借一首《半山聽雨》放歸山林。
聽雨,觀雨。
觀山、萬物。
天地為琴,雨韻嫋嫋,繞山穀,又縈繞耳側。
刹那間,讓眾人忘卻所有煩惱喧囂,悠然自得於山水之間。
一曲畢,不知何處飛來的藍色蝴蝶,圍繞著她繞了幾圈後,落在了她的耳側。
藍色妖冶,讓那張巴掌大的臉,此刻像極了落入凡間的精靈。
掌聲湧動。
南音看了一眼壹號房,她五感敏銳,裡麵的視線像想把她扒皮一般。
走下台,劉雲深激動地抓過她的手,低聲對著她道:“穩了!有了你這曲子,這琴翻幾倍都沒有問題。”
競價聲此起彼伏,其中壹號房和四號房的次數最多,最後隻剩下他們。
“溫爺喜歡那張琴?他說一聲,這琴就不拍了,用得著這麼麻煩。”
“這是逗秦小姐開心呢,溫爺幾天前就預訂了一號房,說要帶重要的人來玩。”
南音定定地聽著他們議論,聽到價格上了千萬後,忽然有些喘不過氣兒。
道歉後出了拍場。
後院。
南音蹲在地上,耳側的蝶寶察覺她心情低落,落在她手背上,努力伸出胖乎乎的翅膀,想逗她開心。
“蝶寶,我沒事。”
五年前,她就知道這條路不好走。
師父勸過她,是她執意要待在溫北離的身邊。
即使他不愛她,甚至是討厭。
南音抱緊雙臂,兩眼放空。
她想早點道完歉,回家。
回家,睡一覺,今天受的傷就都好了。
想到這,南音心裡湧出了一股難言的落寞。
她已經被趕出莊園,回不去了。
而回學院,這個時間進不去。
出門急,身份證沒有帶。
隻有手機,也不知道酒店會不會給她辦入住。
“小仙女?”
思慮間,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南音回頭,是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孩,穿著高定西裝,有種小孩子裝大人的彆扭感。
不認識。
“是我,四號房,罵你那個。”
男孩在她身前蹲下,一雙星星眼看著她。
“你真厲害,我罵錯了,對不起。後來,我想把琴拍下來,但被溫北離那個土財主拍給他的心肝了。我叫柏知節,你叫什麼?”
自來熟,真可怕。
南音被他纏得沒有辦法,告訴了他名字,還加了聯係方式。
他左一句溫北離,右一句心肝,把溫北離為秦淺豪擲千金的樣子描述了一遍又一遍。
她都要懷疑,是秦淺派來故意氣她的了。
“我哥喊我了,再見,有時間一起去品琴。”
柏?那個柏家嗎?
他走後,南音打算換一個地方繼續等。
“這麼快,就找到了新的大樹了?”
溫北離出現在她的前方,白色襯衣,上方的兩粒沒有扣上。
在夜色裡,落拓隨性。
單是看他站在那裡,南音一顆心臟就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沒有。”
她想過,住不上酒店的話,就隨便找棵樹對付一晚上,但她還沒有找。
溫北離被她清澈懵懂的目光弄得煩躁不堪。
就是這樣的眼神,仿佛全世界都冤枉她了一樣。
會場沉悶,秦淺聒噪,他出來透氣,看她蹲在地上,擔心她身體不舒服。
走近後就看到了她和柏家那小男孩相談甚歡,互相加了聯係方式。
都這樣了,還敢說沒有?
南音看他的臉色,眉頭逐漸皺了起來,“你體質特殊,不能在外過夜。”
目光頻頻朝他身後看去,不見秦淺。“我現在道歉,可以嗎?”
“今天這個歉,誰來了,也幫不了你!”
溫北離臉色異常難看,對柏家那小子就那麼依依不舍,他人還站在這裡呢!
南音被他吼得有些發懵,她一個孤兒,誰會來幫她。
“嗯。”
多年相處經驗告訴她,不要和溫北離講道理,乖乖應聲。
“我道完,你就回家,可以嗎?”
南音一雙眼睛又圓又亮,眼底全是滿滿的關心。
溫北離這口氣越透越悶,“秦淺很喜歡聽琴,待會兒有人把琴送來,你彈到她開心,事情就算結束了。”
南音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讓我彈琴,供她取樂?”
她就算隻是一個破道觀出來的孤兒,但也是有自尊的。
彈琴取樂,她做不到。
溫北離突然抬手捏住南音下頜,譏笑,“在那些人麵前都能彈!現在,你裝清高?”
她知道那些人看她的目光有多露骨嗎?
“我那是——”南音被迫仰頭看著他,想解釋,被下頜上的溫度嚇了一跳。
怎麼會這麼涼!
都這樣了,還敢在外麵晃,命不想要了麼!
僵持半晌,南音敗下陣來,無奈答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