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而時間僅僅過去了二三十年，局麵為什麼會淪落到這種程度？
他不能接受這種現實。
可是不能接受又能怎麼樣？
現在他就是處於被人追殺之中。
兩個船家呼喊聲在後麵越來越近。
他繼續拚命的跑，
簡直是將吃奶的力氣都拿了出來。
可還是跑不過對方。
就在馬上要被追上的時候，他突然心生一計。
他趕緊將身上金葉子，向另外一個方向狠狠扔去。
頓時散了一地。
“不要追我了，我把金子都給你們！”
向遠處扔下金子後，他自己又向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這個時候，看著金光閃閃，落到地麵。
船老大和老二互相看了一眼，立刻向金葉子追去。
他們放棄了追富翁，而是看中了眼前的財富。
畢竟抓住人，還要勒索，勒索之後，未必能得到錢財。
許多富人家都這樣。
舍命不舍財。
尤其是對方還是一個胖子，人也老了。
肯定有不少子女了，那死掉也沒有什麼可惜。
還不如把錢先搶到自己手裡。
於是兩個船匪，衝著金葉子搶去。
不光如此，他們自己還打在一起。
中年皇帝終於逃脫了。
他步子慢了下來，眼看著自己的馬就在遠處拴著。
他趕緊上馬，這才感到了安全。
他不由得歎息。
“真是可笑。”
“咱差點就死在幾個小賊手中，真是可笑……”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史書上不知道該如何記載自己。”
他想了想，決定騎馬向附近縣城趕去。
他要讓縣令派人來保護他，一路護送他到京城去。
現在的他，可不敢相信治下，百姓安居樂業了。
如果真安居樂業，哪來這麼多土匪？
此時此刻，他很是有點後悔。
自己不該把衛士給拋掉了。
至少該帶著那幾十個衛士逃走。
如果自己有衛士的話，也不會被區區兩個土匪給追成這樣。
他自然不知道，某個人就是因為與自己衛兵脫離，選擇查看地形，而被一群農民給打死了。
死得太憋屈，太窩囊了，不然的話，至少還能與對手周旋個十多年不是問題。
皇帝騎馬，向著一處縣城走去。
他騎馬在路上，眼中看到了一個個麵黃肌瘦的百姓。
他不由納悶，現在不是開國盛世嗎？
為什麼百姓還這樣麵黃肌瘦？
按說剛剛開國還沒有多久，百姓不應該活成這個樣子。
家家都有地可分啊。
他沒有多管閒事，現在的要緊事，是趕緊進城。
隻是來到城門口，突然被兩個城門衛兵拿槍攔住了。
“哪來的，有路引嗎？”
“路引，咱是……”中年皇帝話到嘴頭，立刻閉口了。
他不能暴露自己是皇帝。
可是路引，他根本沒有。
他出門哪需要這個？
而且皇帝的憑證，是要靠車駕、玉璽、印信、龍袍、周圍侍衛、大臣來證明的……
不是靠一張路引就能證明的。
所以微服私訪，就算了。
“沒有路引，那就是流民，抓去做河工！”衛兵們頓時上前，一個想牽他的馬，一個想抓他的人。
中年皇帝隻好掉轉馬頭，立刻就跑。
“肯定是個土匪，趕緊報上去，讓附近的驛站和巡檢小心！”一個衛兵喊道。
中年皇帝這一刻，又想到了商鞅這個家夥。
對方就是死在他親自製定的法令之下。
沒有身份憑證，而被店家告發。
現在他也要死在了路引之下。
果然沒跑出多久，就有人騎馬來追。
中年皇帝的馬好，但很長時間沒好好進食了。
好不容易才甩掉對方，馬匹也快跑不動了。
而前麵，還有上百裡路。
還有三四個關口。
如果不走關口，就得走小路，可小路上也往往有巡檢出現，檢查行人，設立關卡。
他感到了大麻煩。
馬實在走不動了，直接癱倒在地。
他沒有辦法，隻好將馬丟下。
本來想殺馬吃肉，可是他又許久沒有親手處置過，隻好放棄。
好在他身為皇帝，馬上攜帶的乾糧是最多的。
也是最好的。
類似於蜂蜜一類的糕點，熱量高，體積小，而且不容易腐爛。
他隨身背負了十二斤，就足夠吃十天的。
剩下的隻好丟在這裡。
他一路順著小路前行，小心翼翼地躲避著他親自設置的枷鎖……
一處處巡檢，一處處關卡，一個個路引。
將百姓牢牢鎖在土地上，不得動彈。
他以為如此一來，就能千秋萬代，皇朝不變。
但隨著他親自走一趟，才知道這是多麼可笑。
因為百姓會增加，人口會繁衍。
百姓在一個地方會活不下去，就像他現在一樣，就會千方百計地尋找流動的出口。
而他又有多少官吏兵丁，去鎖住這些百姓？
至少他現在已經悄悄鑽過了幾處關卡。
隻要不是成群的大隊，一兩個散人，通過翻山越嶺，走小路，是可以穿過去的。
畢竟沒有那麼多人一一看著路。
他們能看住的，就是成群的大隊人馬。
不多久，中年皇帝來到一處農田附近。
一些百姓正在辛苦勞作。
他感到了口渴，雖然他不想和人打交道，也不得不上前去索取。
他並沒有馬上要水喝，而是走上前去詢問道：
“老鄉好。”
“請問這裡是什麼地界？”
一個老者抬頭看向他，淡淡道：
“什麼地界，這裡是天子腳下，京城附近的龍興村。”
“老鄉，你們都是什麼人？”中年皇帝又攀扯道。
“我們什麼人也不是，我們隻是一群艱苦求生的百姓罷了，是賤民，是賤籍。”
賤籍，他當然知道，這還是他親自劃定的。
比如妓、船家、漁民……都是賤籍。
他規定賤籍不能與民籍等通婚。
這就是為了將潛在的反賊和罪犯，永久震懾住。
“老鄉，能給口水喝嗎？”中年皇帝搭了兩句話，這才說道。
“給你吧。”說著老頭將一個竹筒，遞給中年皇帝。
中年皇帝拿過竹筒，大口喝了幾口。
這才感到釋然。
隨後他看向眾人，隻見百姓們個個疲憊憔悴。
於是他略帶一點關心道：
“你們一個個為何如此憔悴？”
“這裡既然是京城治下，日子難道不好過嗎？”
“好過？”老頭搖頭道，“
“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本是好地方，自從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聽說過沒有？”
“聽說過，這是為什麼？皇帝不是對自己家鄉很好嗎？”
中年皇帝有點疑惑。
“是啊，皇帝對老家是挺好的，還免了許多年的賦稅。”老頭嘲笑著，
“可是京城附近有好多王府，還有皇陵，還有許多大工。”
“這些都要徭役，每年都要維護。”
“他們是不給錢的，甚至還要自己帶糧食乾活。”
“你說我們能不累嗎？”
聽到這裡，中年皇帝不由得沉默了。
“不過是多乾點活而已，就會把你們累成這樣了嗎？”
“哼，這位應該是逃難的老爺吧，對我們百姓來說，徭役可是大敵，它比征稅還要命。”老頭不屑道。
“背井離鄉，而且還不管飯，得從家裡帶錢帶糧。”
“朝廷征發徭役，不管飯的嗎？”
“說是管飯，但是糧食多被官吏給克扣了，一開始管幾天，到後來哪裡還會管飯？”老頭搖頭道。
“果然又是那些貪官們！”中年皇帝憤怒道。
“貪官是一回事，”老頭搖頭道，“不少官吏也有良心的。”
“可是大多數藩王真的沒有良心，我們給藩王的府邸去乾活，動不動就被會他們打死虐殺。”
中年皇帝下意識道：“不可能，藩王都是皇帝的子孫。”
“都是打小好好教過來的，怎麼可能去虐殺百姓呢？”
附近的農民們，聽到這裡不由得一個個圍了上來。
老頭疑惑道：“你這人，口口聲聲都在給皇帝說好話，你到底是誰？”
中年皇帝立刻覺察不對。
他趕緊說道：“我不是什麼人，我隻是一個普通路人。”
“普通路人可不會給皇帝說這些好話，他肯定是皇上的探子！”有人突然說道。
“我們剛才說的這些話，被探子知道了，快把他打死，不然的話，他告上去，我們九族都沒了！”
“說的是啊！”
一群百姓立刻拿著鋤頭去砸中年皇帝。
中年皇帝馬上逃跑。
然而他越逃跑，眾人越是窮追不舍。
因為他們都知道當今皇帝暴虐，一旦有人說他的壞話，就會被株連九族。
而皇帝的子孫，乾儘壞事，也隻是不重不輕地批評兩句，從來不處置。
中年皇帝終於是跑不動了。
他被眾人圍困在一處土坡上。
接著一個個鋤頭打過來。
“不要打，我就是皇上！”
“我會給你們榮華富貴！”
“你是皇上，我還是玉皇大帝了！”老頭率先一鋤頭砸過來。
他們就這樣，生生將一個皇上打死在土坡上。
頭破血流，死相淒慘。
中年皇帝永遠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是這樣的死法！
他明明有那麼多的功績，為什麼百姓對他如此仇視？
而在這時，百姓們開始扒他的衣服。
“這料子竟然是絲綢的，他果然是個探子！”
“趕緊把他深埋下去，誰也不準說這事！”
“以後兩人兩人一起走路，不準外出！”老頭很快說著。
眾人紛紛點頭。
中年皇帝就這樣被埋到土坡之上。
無獨有偶。
當年中年皇帝的父母餓死之後，所埋之地，也是這樣簡陋。
真是天道輪回。
這中年皇帝，說“自己樂生於有元之世”。
說這話的時候，他完全忘記了父母家人，就是餓死在那個世道。
為了皇權，為了皇位，可以將父母的恩仇扔在一邊。
真是哄堂大孝。
這算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而死之前，中年皇帝眼前閃過跑馬燈。
他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餓死的父母，還有其他人。
他不由得歎息。
“原來如此，這就是上天對我懲罰嗎？”
“我欺騙百姓，最後被百姓所殺。”
“我禁錮百姓，最後被百姓所埋。”
“一切都是天道輪回。”
皇帝閉眼了。
……
半年之後。
四人來到皇宮麵前。
他們有些唏噓。
“盛世造反，竟然成功了。”
“嗬嗬，果然封建社會太不穩固了，隻要有一股力量推動百姓，百姓們過得太苦了。”
“哪怕是十分之一的百姓出力，也能摧毀一個封建王朝。”
四人在那裡歎息道。
“走進去吧。”
隨後四人在一群護衛的保護下，進入皇宮。
隻見一位中年皇後，在幾個宮女太監的環繞下，拿著一把利劍，橫在自己脖子上。
“你們這群亂臣賊子！”
“欺君罔上，造反做亂！”皇後痛斥道。
“嗬嗬，說這話，皇後不覺得虧心嗎？你丈夫不也是作亂嗎？不也是欺君罔上嗎？”一號笑道。
“哼，我夫君是為了天下而起兵，是為了平息禍亂，而你們明明是生在盛世，卻在盛世造反。”皇後憤怒道。
“盛世，你看看那些餓死的百姓，路邊的白骨了嗎？”
“那是天災，沒有辦法的事。”皇後搖頭道。
“天災，可是百姓們一個個餓死，你們的兒子，一個個封王，將王朝都給撐破了！”二號憤怒道。
雖然他們也不是什麼好人。
但至少還有著現代人的底線。
屬於那種我開寶馬奔馳，你也可以騎自行車，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活活餓死。
下限可比封建皇朝高。
皇後一時語塞，反而旁邊一個宮女說道：
“那是皇上打下天下，老天賞的，該他們有當王的命，百姓餓死也是他們命不好，和皇上與皇後娘娘無關，皇上被你們殺了，皇後娘娘太可憐了。”
“哈哈哈，你錦衣玉食的主子不覺得可憐，你自己成天被欺壓，反而覺得他們可憐！”一號笑了。
“不用和他們說了，他們腦子早就被這些騙人的家夥給忽悠爛了。”
“一個個將自己當成奴才，不知道什麼是自然的人。”
隨後四人一起揮手，將這些人全部斬殺。
什麼仁愛的皇後，什麼下人主子，統統都是百姓餓死的根源之一。
他們吃得太飽了，偶爾為百姓流下一兩點眼淚，就被後人捧臭腳。
簡直可笑。
他們榨取了多少百姓的血汗。
很多人幻想穿過去之後，不站在百姓一邊，一個個隻想著給皇帝出謀劃策，各種跪舔，簡直可笑。
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穿過來，其實最大的可能是變成百姓。
因為百姓才是人數最多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