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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伯,你覺得這一戰,能不能將吐蕃納入大明版圖。”
禦書房之中還在進行激烈的爭論,而朱棡與李善長卻是來到了禦花園,邊走邊說道。
“殿下,您的誌向之遠,老臣自然能想明白。”
“但是吐蕃,地處偏遠西南,且民風彪悍,一時打服容易,可若是想將其納入我大明版圖。”
“老臣覺得不現實。”
“其一,吐蕃太過於窮苦,對於大明沒有實質性的幫助,所以將其納入版圖,無異於是加重財政負擔。”
“其二,就是所謂的民風彪悍,根本不服管束,而以武力鎮壓,必會使其暴動,畢竟其中部落族地居多,各自為營,也不好約束。”
“所以老臣覺得,出兵是要彰顯我大明天威,以震懾不臣,但卻不能壓的太狠,以免狗急跳牆,反噬自身。”
“除非,殿下要將烏斯藏夷為平地,使其再無人煙,那將其納入大明版圖,倒也不無不可。”
“畢竟,吐蕃也分屬於烏斯藏,避不開的。”
“而麵對整個烏斯藏,縱然是能贏,我大明也會被傷了元氣。”
“而這般做的代價,也不過是為了一塊貧瘠之地,所以老臣”
李善長停下腳步,微微搖了搖頭。
或許在謀略上,李善長不如劉伯溫。
但作為朱元璋麾下的第一謀臣,也是最早跟隨於朱元璋的謀臣。
李善長的政治眼光,絕對是除朱元璋以外,大明的頭一份。
畢竟論審時度勢,運籌帷幄,李擅長絕對能排得上元末第一人。
“你說的不錯,可是我所言的納入版圖,也非今日,亦非明日,而是以後。”
麵對李擅長的說詞,朱棡也是點了點頭道。
“嗯?”
李善長微微抬起眼睛,沒明白朱棡的意思。
“這場仗是一定要打的。”
“不為彆的,就算是為了肅清西南邊疆的隱患,這一仗都是避無可避。”
“但這場仗,要贏,也要將利益最大化。”
“所以我想其一,就是戰爭賠款,畢竟人為魚肉,我為刀俎,這一刀不宰下去,他們也不會知道疼。”
“其二,設立烏斯藏都指揮使司,使其名義上臣服我大明,年年納貢。”
“並且設立烏斯藏駐守大軍,名義上,維護和平,保護平民,並且這支大軍的糧草補給,吃穿用度,需要烏斯藏來提供。”
“其三,征收徭役,畢竟弱者無外交,他們也不配與我大明提條件,所以作為戰敗方,他們需要向大明提供青壯勞力。”
“用來鞏固西南邊疆的防禦工事,物儘其用。”
“其四,扶持。”
“韓國公也應該明白,烏斯藏內部極其混亂,部落宗族極其之多,所以可以派人洗腦。”
“最終目的是製造其內部對立,宏觀把控,哪股勢力聽話就扶持誰。”
“這樣一來,其內部對立,對於大明,百利而無一害,畢竟這是在消耗他們的有生力量。”
朱棡坐在了亭子之中,剛才看向身旁的李善長,輕聲道。
“以大明的名義扶持?”
李善長微微皺眉。
“不具備任何名義,畢竟我大明是禮儀之邦,豈能如此卑劣行事。”
朱棡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道。
“你的意思,至少明麵上的名義,不能是大明。”
“從而扶持烏斯藏內部弱小的勢力,畢竟他們也隻是棋子,不能太強,也不能太弱,隨時都可以丟棄。”
李善長也是看懂了朱棡臉上的笑容,便是恍然大悟道。
“李伯伯辭官致仕,真是我大明的損失。”
“沒錯,畢竟我所想還是要將烏斯藏納入我大明版圖,從而穩固西南邊患。”
“那這個名聲,就一定得維護好了。”
“就像是朝堂,將其形成一種平衡之勢,誰弱小,誰要亡,咱們就暗中推誰一下。”
“隻需要保證其內部爭鬥不斷,每天每月每年,他們都在自我消耗有生力量,就可以了。”
朱棡依舊笑著看向李善長道。
“殿下真是好算計,如此一來,不管有生力量有沒有耗儘。”
“他們都會渴望沒有戰亂之苦,十分的向往和平,那借此大明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將其納入我大明版圖,從而實施漢化。”
“而這樣一來,他們對大明隻會心存感激,可是內部之中,依舊仇恨遍地,難以洗刷。”
李善長的心中一驚,便是忍不住開口道。
且語氣之中,更有三分驚駭之意。
這哪裡是好算計?這分明是亡其種族的毒計。
但朱棡始終扮演著好人,一點罵名都不沾,至於暗中挑唆,沒有人會懷疑大明。
這是部落之間的分歧,他們信奉的就是力量為王,野蠻彪悍,強者為尊。
而且即便是有智者,在這成百上千年來的摩擦之中,他們所尋求的,也是維係自身的利益,而非考慮整座烏斯藏。
“而不管他們內部爆發怎樣的衝突,大明永遠隻做和事佬。”
“以友邦的名義,對其進行名義上的救助,而這救助的目的,不是為了當什麼爛好人。”
“而是要在烏斯藏樹立起我大明的形象。”
“反正所有做的壞事不能有大明的影子,做的好事就必須以大明的名義宣傳。”
“當然,大明不會出銀子,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就是拿著他們的賠款,樹立起我大明的形象。”
“這就是威懾,來自於中原大國的威懾!”
朱棡又是微微眯起眼睛,輕聲一笑道。
“殿下眼光之長遠,老臣佩服。”
李善長緩緩起身,便是微微躬身道。
“那若是他們請求武力支援,伱又待如何?”
便是此時,一道極具威嚴的聲音響起,隻見朱元璋已經來到了他們的身邊,並且出聲道。
就在剛剛,朱棡與李善長交談之時,朱元璋就已經到了禦花園。
畢竟吐蕃截殺烏斯藏貢使,這是在挑釁大明的威嚴,所以身為皇帝的朱元璋,一定會知道,且瞞不住。
所以等朱元璋去過禦書房以後,便是直接來了禦花園,想看看自家兒子與李善長究竟在聊些什麼?
而這不聽不要緊,一聽嚇一跳。
可細細想來,大明不僅維持了禮儀大國之風範,同時又可以用最小的代價,將烏斯藏納入版圖。
朱元璋的眼中又是閃過一抹火熱之色。
但這其中有一點,就是如果雙方都想讓大明武力支援,又該怎麼辦?
總不可能放任不管吧?
所以這才看向朱棡出聲問道。
“拜見陛下,陛下聖躬安。”
李善長不敢失禮,便是連忙行禮道。
“免了免了。”
朱元璋大大咧咧的擺了擺手,便是一屁股坐到了朱棡的對麵,且直勾勾的看向朱棡。
“拒絕。”
朱棡想都沒想,便是道。
“但也不能徹底拒絕。”
眼見朱元璋的眼中泛起迷惑之色,朱棡又是道。
“什麼意思?”
朱元璋不明所以道。
“大明能以不介入其內部爭鬥的名義,冠冕堂皇的拒絕,畢竟這是大國禮儀之道。”
“但出於人道主義,我們可以以民用支援的名義,象征性支援烏斯藏。”
“東西可以少點,但宣傳一定要大,最好烏斯藏人儘皆知。”
“那我們暗中扶持的那些小勢力,也可以派人去攛動,畢竟此時不壯大,更待何時?”
“那以這群人的行事風格,還有積攢了百年的摩擦,就會一招爆發,從而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而且是一家動,百家出,那整座烏斯藏都會陷入無窮無儘的內部爭鬥。”
“再加上外部威脅,您覺得烏斯藏怎麼辦?”
朱棡想了想,便是看向朱元璋問道。
“哪怕是付出代價,也要請大明出手,從而平定內憂外患的烏斯藏。”
朱元璋的眼中精光一閃,當即開口道。
“沒錯。”
“而且有一點您沒有想過,那就是從始至終都是無私藏自己內部的鬥爭。”
“在中原就相當於政治上的鬥爭,你死我活的鬥爭。”
“而如果不是覆滅之危,他們永遠不會求大明出手。”
“畢竟他們也想得明白,一旦大明介入這場戰爭,一旦大明介入他們的內部鬥爭。”
“他們所居的這座烏斯藏,還能是他們的麼?”
“所以除非到緊要關頭,生死存亡之際,他們絕對不會輕易讓大明出兵。”
話罷,朱棡拿起茶壺,為朱元璋添上一杯新茶,然後再是李善長,最後才是自己。
“大明設立烏斯藏都指揮使司,名義上就是保護平民,但不乾涉其內部政治,以及他們之間的爾虞我詐。”
“但是暗地裡,派人挑撥各部落,使其陷入無休止的鬥爭。”
“而隻要其內部八成以上的兵力,都在內耗,還是永久性的內耗,那這許久積怨的仇恨,就不是誰想停下來,就能停下來的。”
“至於咱大明所付出的,比起武力鎮壓,不過是九牛一毛,微不足道。”
朱元璋重重的錘了一下石桌,便是滿臉笑容道。
“而且,縱然不能使其完全漢化。”
“可是千百年來的仇怨,他們的重心也不會放在大明的身上,依舊還是彼此部落之間。”
“畢竟這般的愁怨,非滅絕不可洗刷。”
“那隻要他們永遠陷入無休止的內部鬥爭,那我大明西南邊疆,就可以永遠安穩。”
“這是千百年來的大計。”
李善長也是在思索片刻後,開口道。
“如果一策就能平戎,這世上的事情,就會簡單了很多。”
“但很顯然不能,所以有些事情,還必須我們自己來,力求兩全其美,皆利於我大明。”
“畢竟國與家,才是我們第一個要考慮的。”
“至於所謂的和平,無不建立在流血犧牲上,那我希望這份流血犧牲,非我大明將士。”
朱棡也是有些感慨的點了點頭道。
“這個孩子.”
朱元璋看向有些感慨的朱棡,眼中止不住的閃過滿意之色,但心中又是輕輕歎了口氣。
論起兵法韜略,朱棡百戰百勝,以一己之力壓製草原,被譽為戰神。
這一點上,太子朱標比不了。
而論起政治手腕,本來以為是朱標略勝一籌,可今日這一番言論。
這又是讓朱元璋刮目相看,不管是兵法韜略,還是政治手腕,朱棡都完勝朱標。
畢竟一旦與政治掛鉤,肮臟也隻是手段,但能完全占據大義,而且掌控全局,朱棡就已經是一名十分傑出的政治家。
所以,朱元璋已經不懷疑,朱棡究竟有沒有裂土封王的實力。
很顯然,朱棡已經擁有了作為開國皇帝的所有能力。
而且絕不在他朱元璋之下。
那這樣的孩子,一旦放去外麵,中原恐怕就真有對手了。
當然,朱棡不可能跟朱標爭鋒,但後世子孫會不會?
如此強勢霸道的朱棡,所留下的子孫真的會差麼?
“您在想什麼?”
朱棡看向一臉沉思的朱元璋,忍不住出聲問道。
“咱在想,該派誰出兵?”
朱元璋的眼中閃過一抹愕然之色,便是搖了搖頭道。
想不明白的時候,就得回去問問妹子,所以先彆想了,還是解決當下吧。
“衛國公鄧愈,如何?”
李善長出聲提議道。
“我想啟用年輕將領,您覺得如何?”
朱棡想都沒想,便是搖了搖頭道。
“年輕將領?”
聞言,朱元璋與李善長齊齊皺眉,也是搖了搖頭。
“如今我大明的年輕將領,除了你大哥,還有咱的其他幾個義子,幾乎無人可掌大局。”
“除非你親自掛帥。”
朱元璋又是看向朱棡沉聲道:“但你覺得咱會讓你掛帥麼?”
“你想讓我掛帥,我都不去。”
“婚期將近,我哪有那閒工夫跑這一趟。”
朱棡翻了翻白眼道。
“那你什麼意思?”
朱元璋還是皺眉道。
“大哥既然在京師,那就讓大哥領平西大將軍,領兵出塞,掃蕩蠻夷。”
“還有您麾下的何文輝、平安,也可以委以重用。”
“再將我麾下的鄧鎮、湯鼎全部調往平西軍,由大哥節製。”
“此戰役,定可凱旋而歸。”
頓了頓,朱棡又是轉頭看向李善長道:“李伯伯,糧草補給這一塊,侄兒不想用中書省,所以想請您勞累一下。”
“老臣明白。”
李善長先是看了一眼朱元璋,見其臉上並無異色,方才看向朱棡拱手道。
“我不同意。”
可就是此時,清朗的聲音傳來,眾人為之側目。
隻見秦王朱樉,大踏步的走進了禦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