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杜一明也是累了。
深夜回到家了,弄了點吃的,衝了個澡,關了燈,準備睡覺。
杜一明躺下,發現窗簾開著。
神經敏感的杜一明走了過去,把窗簾拉了起來。
剛轉身,他感覺不對勁。
杜一明拿出了望遠鏡,走回窗簾後麵,拉開一條縫隙,往外麵看著。
在他住所的正對麵似乎來了人,還開著燈,似乎也在注意這邊的情況。
一會兒,他們的燈也滅了。
“是特務?”杜一明馬上意識到,自己被監視了。
監視自己的人他當然猜到是土肥原,這樣的監視,杜一明對彆人也實施過不知道多少次。
“哎,暗哨事件還是讓土肥原懷疑我了!!”杜一明歎了一口氣,放下望遠鏡,去睡覺了。
1934年3月18日。
這一天的天陰暗陰暗的,特彆的詭異。
沈陽特高課後院。
一排一排的可疑分子被捆綁在那裡。隻是這一次,這些人和以往不同,更多的是婦女和孩子。
土肥原吸著煙,旁邊站著的是杜一明。
土肥原在沈陽所實施的殺無赦策略,造成的血案是罄竹難書的。
極其殘忍,所以才那麼多人想殺他。
而這一次,土肥原更加殘忍,跪在地上等著槍斃的,赫然很多是孩子。
這些孩子是城市孤兒院來的,戰爭遺孤。
這是什麼樣的禽獸才能乾出這樣的事來?
“杜一明。”土肥原吸著煙,指著他旁邊的孩子說道:“這個孩子,他叫你爸爸?”
“是嗎?我還能不認識自己的兒子?”杜一明笑了。
“可問題就麻煩在這孩子是抗日分子的孩子,你說怎麼辦?這些孩子都是抗日份子的孩子,你說他們長大了,會不會都來殺我報仇??”土肥原不擔心,隻是找借口罷了。
“他們這麼小,不至於吧,何況他們長大了我們大日本早就勝利統治這裡了。”杜一明說道。
這時。
土肥原突然把手槍遞給了杜一明,說道:“不,我會睡不著覺。”
土肥原把手槍強行塞到了杜一明的手上,說道:“這個喊你爸爸的男孩,我也不信他是你兒子,所以,你殺了他!!你殺了他,我就信你。我就升你做沈陽特高課行動隊的大隊長。”
杜一明的臉都發紫了。
他的手顫抖著,但他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不能讓土肥原看出自己的那份緊張感來。
“不要,他還隻是個孩子,不會威脅到你們的,我會好好教育他的,以大日本為榮。”邊上的女人聽到這話,雖然手腳被捆,但她還是極力護著邊上的孩子。
孩子轉過頭來,可憐巴巴的看著身後的“爸爸”。
他不明白,為什麼來到如此殘酷至極的世界,為什麼不是和平安祥的年代??!
“求求你了,彆殺孩子,彆殺孩子。”女人拚命哀求著。
什麼叫極致的絕望,這一刻就是!
“你不殺的話,你就是他爸爸,也是抗日分子,那我不得不自己動手,殺了你們三,但好消息是,你們一家人黃泉路上團聚了。”土肥原惡到極致地說道。
“課長什麼話,我壓根就不認識他們,我作為特高課行動隊的行動人員,哪有什麼人是不敢殺的?”杜一明看著土肥原,舉起槍來。
雖然他的心在滴血,撕心裂肺,但表麵卻要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杜一明舉起槍來。
“不要。”女人撕心裂肺的哀求著。
砰!!
砰!!
“啊!”
杜一明從噩夢中驚醒,同樣的夢,一模一樣的夢,這是做的第1115次噩夢!
杜一明渾身濕透了,外麵的天還沒有亮,他看了看時間,睡了三個小時。
對彆人來說,睡覺是最幸福最舒服的事,但對於杜一明來說,每睡一覺,他都要經曆極致的絕望和極致的生理折磨。
在夢裡,時間被無限拉長,一個夢,世紀一樣的漫長。
這種精神折磨是極其可怕的,誰也頂不住這種折磨!
杜一明爬起了床,但虛弱的身體和被掏空的精神世界,讓他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杜一明又爬了起來,走到了書桌前,摸黑從抽屜裡找到了強心丸,吞下,喝了水,緩和了一些心的劇痛。
你們體驗過那種從靈魂深處發出來的悲痛嗎??
那是一種,連一秒鐘都不想活在這個世上的感覺。
具備強大的無法控製的自殺傾向。
後世也稱他為抑鬱症。
杜一明深思熟慮,或者說,他無數次想過這樣的決定,隻是日本人還未趕出去,他不能放棄自己。
杜一明打開台燈,找出筆和紙來,停頓片刻,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寫下這封絕筆信:
琳:
我已經被監視,土肥原已不再信任我,或者說,他從未信任過我,暴露隻是時間問題。
我的精神一直受到難以承受的折磨,心理和生理都已經不適合執行潛伏任務,我將在合適的時間執行我的終極任務,給我這七年的潛伏生涯劃上圓滿的句號,去煉獄和妻兒團聚,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請求組織,我犧牲後,幫我收屍,將我的屍骨和我妻兒葬在一起。
這是我的絕筆信,以後都不再和你聯係,保重!
代號:
寫於1939年12月12日。
杜一明再看了信一眼,然後封裝到信封裡,於次日黎明,避開監視後,將信投入到了一秘密信箱裡。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
一個女性的身影緩緩走過,停了下來,打開信箱,將杜一明的信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