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很熱,雨水落在身上,卻好似在周身都結了層寒霜,讓人渾身打寒顫,鐘書寧知道養父母不愛自己,卻沒想到……
會如此絕情!
為了和周家聯姻,不惜毀掉她。
她以前並不喜歡跳舞,隻是劉慧安覺得跳舞可以培養氣質,慢慢的,她也從中找到了樂趣,而且養父母喜歡,她就努力學習,想讓他們高興些。
舞蹈逐漸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她也從中收獲了很多。
她覺得,自己是可以通過舞蹈改變人生的。
也或許在他們眼中,自己的人生……
無足輕重。
根本就不算什麼。
所以即使輕易毀掉也無所謂。
她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打算打車前往培訓機構休息,那裡有她的辦公室,而老板卻在此時給她發了信息。
告訴她:
自己已經被辭退了,沒有任何理由!
讓她抽空去整理私人物品。
“書寧,實在抱歉,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就是個普通人,你……”負責人支吾著,也是為難,“你還好吧?”
想也知道,定是鐘家出手了。
“我很好。”
“孩子們都特彆喜歡你,我也不想辭退你,你放心,我會多給你點補償,你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困難跟我說。”
鐘書寧甕聲應著,雨水落下,隻覺得渾身更冷,腿也疼得厲害。
手機屏幕上落了水,觸摸屏不太靈敏,她剛找到打車軟件,手機再度震動。
竟然是孤兒院郝院長的電話,她寒暄半天才進入正題,“書寧啊,你家那邊是出什麼事了嗎?”
“您怎麼忽然這麼問?”
鐘書寧咬著唇,儘量讓自己語氣聽著平穩正常。
“鐘總的律師忽然打電話來,說要撤銷以後的資助,如果真的有難處也能理解,畢竟捐款都是自願行為,我很感激他這些年的捐助……”
鐘書寧從小就認識郝院長,如果不是真的困難,她不會打這通電話。
鐘肇慶明白她在乎哪裡,輕易就拿捏住了她的軟肋。
他在逼自己。
逼得她無路可退,無處可走!
讓她妥協。
她原本為了孤兒院已經妥協了,她在試著接受鐘家給她安排好的一切。
可腿受傷這件事,讓她這麼多年的隱忍與委屈達到了巔峰,她實在無法再忍受。
憤怒衝毀了她的理智,
她隻想要個說法!
她想知道為什麼!
隻怕現在整個青州,也沒有一家賓館旅店肯收留自己,她要麼去求周柏宇,要麼給養父母認錯、乖乖回鐘家接受他們的一切安排。
可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都要逼她。
就好像事情變成如今的局麵,全都是因為她。
養父母甚至覺得,是她搶走了原本屬於鐘明月的生活,搶走她的地位……
搶走屬於她的未婚夫!
就連鐘明月沒有讀大學,她也有責任。
二十年前,她一無所有的來,
如今,又一無所有地被趕出來!
太冷,她還是穿上了那件風衣,衣長可以裹住她的小腿。
可即便穿了衣服,她的身體也好似失去保護,風裹著雨水,如箭矢、像利刃,紮進她的身體,又血淋淋的掠過。
風雨吹過,淚珠一串串的披了一臉。
她深吸口氣,努力平複著呼吸。
鐘書寧,彆哭!
不值得!
這裡是青州的豪宅區,出入基本都是私家豪車,又是雨天,很難叫車。
就算叫了車,鐘書寧也不知該去哪裡。
她渾身早已被雨水浸透,攥著手機,心下一片荒涼。
手機不斷震動,有鐘明月發來的消息。
【姐,外麵這麼大的雨,你趕緊回來吧,跟爸媽認個錯就好。】
【上次是我不好,我不該對柏宇哥產生非分之想,我跟你道歉,你要打要罵都可以,你還是趕緊回家吧,這麼晚,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麵不安全。】
【我們都是一家人,沒什麼事是過不去的。】
……
鐘書寧冷笑,胃部翻湧著不適,一股惡心感湧上心頭。
一家人,這話她怎麼說得出口。
不覺得虛偽嗎?
她很清楚自己在鐘家的地位和處境,她從不奢求任何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這一點,即便鐘明月不回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她感恩養父母給予她的一切,所以這些年都在妥協。
但鐘明月不這麼認為,她肯定覺得,這麼多年是她搶走了屬於自己的東西。
說是養女,穿著漂亮的禮服,戴著華貴的珠寶,陪著父母出席宴會。
看似光鮮亮麗,可一旦回家,就好似灰姑娘脫掉水晶鞋,一切都被打回原形。
養父母總是防著她,甚至用行動告訴她:
她不配!
這也導致她在青州沒有任何朋友,一般人覺得她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不敢靠近,鐘家夫婦也不讓她與普通人來往,生怕拉低鐘家的檔次。
而富二代的圈子,紙醉金迷,揮金如土,她也融不進去。
周柏宇帶她出去,她很少跟他們吃喝玩樂,所以圈內都說她高冷難親近,甚至有人說,她看不起他們。
看在周柏宇的麵子上,對她還算友好,私下卻沒少笑她:“不過是個養女,架子倒是端得很足。”
周柏宇喜歡她,可對自己的身份,心裡也是看不起的。
覺得自己就應該順從、聽話,不該有脾氣。
所以在這樣的雨夜,她竟找不到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
也正是知道這點,所以鐘肇慶才可以如此逼她!
他明白:
她不是草木,沒有鐵石心腸,孤兒院是她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的念想,她不可能看著孤兒院出問題。
所以,即便受了再多委屈,她最終還是會妥協。
她低笑著,難道自己就擺脫不了鐘家了嗎?
一輩子都要被他們擺布?
——
遠處陰雲密布,天際與地麵都是濃厚的灰黑色,鐘書寧身影孤寂,被雨水吞沒。
她的身影,在天地間,渺小而孤獨。
好似一抹傷痕累累的遊魂,在這昏暗的世界裡遊蕩,找不到出口。
鐘書寧身旁不時有車輛經過,直至一輛車穿過雨幕停在她麵前,車燈刺目,她下意識停住腳步,待車燈緩緩寂滅時,有人從車上下來。
她的視線被雨水打濕,努力睜開才看清眼前的人。
一身黑,撐著一柄黑傘,他的臉逐漸清晰,眉眼深刻,冷淡疏傲。
他步子很大,幾個跨步就停在她麵前。
雨傘朝她傾斜的瞬間……
她的世界,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