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雨連天。
風吹雲卷,雨水就順勢而下,練功房內,一群穿著芭蕾體服的小朋友正在老師的指導下重複練習。
“手自然下垂,手臂與手呈橢圓形,注意觀察老師的動作……”
鐘書寧正認真教學。
來接孩子下課的家長陸續趕來,三三兩兩圍在一起低聲議論最近青州最熱點的話題:
【鐘家尋回了失散20年的女兒】
“所以鐘老師不是鐘家親生的?難怪長得一點也不像。”
“說是鐘家從孤兒院領養的,可惜他們已經找回了親生女兒,她的處境就很尷尬了。”
“聽說她那未婚夫周柏宇也不想要她。”
“找不到親生女兒才領養了她,她不過是鐘家尋求心理慰藉的替代品。”
……
眾人打量鐘書寧,報以同情的目光。
她個兒高,膚白,是典型的骨相美人。
生了雙極為漂亮的荔枝眼,盈盈秋水,淡淡春山,雙腿更是白皙細長,即便穿著黑白色的練功服,無意招惹,也有萬般風情。
做事得體又有分寸。
不僅孩子們喜歡,家長們對她的評價也很好。
待她的課程結束,送走學生和家長,同事才關切地問她:“你的腳怎麼樣?”
“還好。”
“我剛才一直示意你休息,你怎麼不去啊?”
“孩子和家長是衝著我來的,我如果一直坐著,估計馬上就有人投訴了。”鐘書寧笑著彎腰,揉了揉右側腳踝。
她右腿受過傷,沒治好,每逢陰雨天就疼得厲害,導致她的職業生涯終結,目前在一家培訓機構當老師。
“下雨了……”同事收拾教具的同事,觀察鐘書寧,“周少來接你嗎?”
鐘書寧低頭揉著腳踝,看不清神色,隻低低說了句,“他最近很忙,應該沒空。”
同事沒說話。
確實忙,
估計忙著陪鐘家真正的大小姐了。
周柏宇追了鐘書寧很久,知道下雨天她就會腿疼,所以每逢陰雨天氣,他都會親自接送她上下班,同事們都很羨慕她有個如此多金又貼心的未婚夫。
可自從鐘家找回親生女兒的消息傳出,他就很少露麵。
整天陪著正牌千金到處玩樂。
同事們唏噓感慨,為鐘書寧不值。
“鐘老師,腳疼得厲害就在家休息兩天,學生和家長那邊我去解釋。”機構負責人打量她,“你路都走不穩了,外麵還下著雨,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謝謝,我還有其他事,打個車就行。”鐘書寧換好衣服,離開機構時,同事和學生家長基本都走了。
霧色的天空下,細雨空濛,這裡距離市區有段距離,陰雨天很難打車。
她撐著傘,想走到不遠處的公交站點等車,順便避雨。
涼風裹著細雨,吹在身上寒津津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今天衣服穿少了。
還沒到站點,身後有車聲傳來。
車速極快,車輪碾得雨水飛濺,她呼吸一沉,因為這輛車似乎正直直朝她撞過來,鐘書寧急退兩步,腳跟抵著路牙,整個人差點跌進綠化帶內的草坪上。
伴隨著急促的刹車聲,車輛停在了距離她兩三米遠的地方。
她被嚇得臉色微白,呼吸急促。
“實在抱歉,您沒事吧。”駕駛位的人急忙開門下車,看到她的同時,驚呼一聲,“鐘小姐?”
鐘書寧看著他,愣了下。
覺得眼熟,一時又沒想起來是誰。
而此時,車後側的門打開,有人走下來,英版西裝,帝國領襯衫搭配四手結領帶,本就氣息冷,好似骨子裡披霜帶雪,戾氣逼人。
眼神冷寂,沒有一絲煙火氣。
撐著一柄黑傘,他的臉逐漸清晰,眉眼深刻,冷淡疏傲。
他步子很大,幾個跨步就停在她麵前。
雨傘朝她傾斜時,為她遮蔽了所有的風雨。
“賀先生?”鐘書寧手中的傘不知何時掉落,此刻略顯狼狽,一把傘下,超越安全距離,讓她有些不自在,想拉開兩人的差距,雨天路麵濕滑,右腳站不穩,險些摔倒。
不曾想,賀聞禮居然伸手托住她的小臂,扶她站穩。
鐘書寧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手心的溫度燙得渾身發緊。
同撐一把傘,兩人距離很近。
近得鐘書寧可以聞到他身上的木質香味,溫暖而冷清,高級又克製,存在感極強。
陌生氣息的入侵,讓她腦中頓時充滿亂流。
“謝謝。”鐘書寧急忙道謝。
“不客氣。”說話間,賀聞禮已經收回手,“我司機的錯,嚇到你了,我很抱歉,鐘小姐的腳……需要送你去醫院嗎?”
“不用,老毛病了。”
負責開車的陳最急忙說道,“雨天車輪打滑,實在不好意思,幸好沒撞到你,真的對不起,還是送您去醫院吧。”
他連聲道歉。
“沒關係的,不用去醫院。”鐘書寧急忙推辭,目光與賀聞禮相撞時隻覺得頭皮發麻。
賀聞禮半個月前到達青州,原因不明。
即便在四九城的勳貴豪門裡,隻要他出現,眾人也都是爭相獻媚、巴結奉承,何況在青州這種地方。
那種絕對的壓迫感讓人甚至有些無法喘息。
鐘書寧陪著未婚夫周柏宇參加酒會時,曾見過他一次。
他身居高位,漫不經心。
那雙眼睛波瀾不驚的落下,沉默內斂,卻氣場如狼。
讓人的精神都跟著高度緊張。
“走吧,這雨好像又要下大了,周圍也不好打車。”陳最催著鐘書寧,“聽說您是跳舞的,這要是真的傷了腿,有個好歹,那我可真是罪人了,現在檢查一下,我們也安心。”
鐘書寧明白他的意思。
太多人想巴結討好賀聞禮,是擔心她此時不去醫院,過幾天再說身體不舒服,怕自己事後訛上他。
去趟醫院,彼此都放心。
“鐘小姐,上車吧。”賀聞禮聲線薄冷,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懾力。
鐘書寧明白他的顧慮,隻得坐上他的車。
上車後,她整個人都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畢竟這位賀先生氣場太強,好在最近的醫院,開車不足十分鐘就到了。
車內安靜極了,鐘書寧跟他不熟,甚至在此之前都沒說過一句話,氣氛難免尷尬,直至她的手機振動,她接起喂了聲,“爸。”
“你到哪兒了?怎麼還沒來?”
“我剛下班……”
“早就跟你說過,把工作辭了,咱們家不缺你賺的那點錢。”養父鐘肇慶聲音不悅,“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鐘家養不起你,需要你出去賺錢!”
坐在一側的賀聞禮偏頭看著窗外,雨水模糊了車窗,他放在膝上的手指……
猝然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