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植桐摸黑往家走的時候,老寇正在醫院裡躺著,因為他今兒挨揍了……
俗話說: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自從唐植桐調侃去換票賺差價,老寇就上心了。
當天晚上是把這事給放下了,但第二天卻越琢磨越有道理,星期一一上班就瞅準機會去找同事打聽哪有賣糧票的。
冬天供應的蔬菜本來就少,其他副食也比往年少,大家的定量都不夠吃,要是家裡再有兩個半大小子,那可真就要了老命了。
老寇的同事隻當他家裡缺糧,也沒往其他方麵想,就把自己知道的告訴了老寇。
老寇是個有心計的,下了班後,專門去了一趟東單公園,在裡麵溜達了兩圈,想看看有沒有人購買糧票,都是找誰買的。
由於他頭一回來,沒找對方式,兩圈下來愣是沒看出眉目,餓著肚子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老寇上班就去找那同事抱怨:“我下班就過去了,哪有賣票的?你莫不是誆我吧?”
“得,你就當我誆你吧。”老寇的同事一聽,就有些生氣,感情自己好心告訴他,反過來被倒打一耙?
“哎吆~瞧我這張破嘴,我就是太急了,您大人有大量,彆跟我一般見識。我過去凍了半宿,愣是沒見有人賣票。”老寇有求於人,態度立馬軟了下來,死皮爛臉的。
“不該啊,下班的點人多,票販子才不舍的走呢。你怎麼找的人?”見老寇服軟,同事也沒有為難他,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大家都一個單位,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要是真不跟老寇說透,保不準他在後麵編排自己。
“我就進去溜達啊,這大冷天的,也沒幾個人。”老寇說道。
“得嘞,你再過去的時候,進了公園門口就左張右望,跟找人似的試試。”同事知道了症結所在,給老寇支了一招,隨後忙自己的了。
於是乎,老寇下班後又去了東單公園。
這回終於有人上來搭茬了:“爺們,要糧票嗎?”
老寇一瞅,好家夥,這不是昨兒那個蹲角落抽煙的青年嘛。
直到此時,老寇才反應過來,大冬天冷哈哈的,要是沒事誰會在公園乾坐著呢?
“什麼價?”老寇揣著袖子,低聲問了一句。
“粗糧一塊,細糧一塊五。”票販子報價道。
“太貴了。”老寇搖搖頭,確實是嫌貴,也確實是沒打算買。
“嘿,爺們,你可以去其他地方掃聽掃聽,咱四九城都是這個價。”販票的小青年還是那套說辭。
“那你們收糧票嗎?”老寇試探的問道。
“不是,爺們,你是來賣糧票的?”票販子上下仔細打量了一下老寇,問道。
“不是,我就問問,家裡揭不開鍋了,想用細糧票換粗糧票,賺個差價。”老寇看到票販子的眼神,慫了,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看你這打扮也不像揭不開鍋的模樣,回去吧,彆在這找不自在了,省的咱爺們撕破臉。”票販子聽了老寇的打算,用力的在老寇的肩膀上拍了拍,威脅他走人。
他們確實不需要換票,來這邊買票的絕大多數都是買粗糧票,粗糧票不僅不顯眼,而且拿著去一些飯館同樣能買白麵饅頭,價格更劃算。
老寇慫慫的點點頭,轉身往外公園門口走去。
票販子“嘁”了一聲,不再關注老寇,又回到角落裡蹲著,等著下一個顧客上門。
老寇多少也算個文化人,讀過魯樹人的《阿Q正傳》,裡麵的趙阿貴曾說過: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老寇的想法跟趙阿貴差不多,票販子做得,我做不得?
於是乎,老寇站公園門外,不肯走了,打算搏一把,一斤糧票哪怕換三毛錢,自個今天就算沒白來。
說實話,老寇是有些不安的,但他會自我安慰:自己隻是換糧票,不是賣糧票,跟票販子沒衝突。
由於角度的原因,公園裡麵的票販子是看不到老寇的。
“你們新添換票業務了?”一個老主顧來找票販子買糧票,等待取票的空檔裡,主動問道。
“瞧您說的,我們都是出票,不換票。”由於光線不佳,票販子將錢湊到臉跟前數錢。
“嘿,我還以為門口那老頭跟你們一夥的呢,攔住我,問我要不要換票。”老主顧同樣的做派,將票湊近數了一遍,確認無誤後,撂下一句話就走了。
票販子聽了這話立馬就想到了剛才的老頭。
站在票販子的角度,這明顯是來給自己添亂的,自然不願意放任不管。
悄無聲息的摸到大門口,老寇正揣著手蹲在牆角觀察著街麵上的行人,每逢有人在公園門口駐足,他都會過去搭句話。
票販子就這麼瞅著,等旁邊沒人後,才過去薅住老寇,一把將他拉了起來,由蹲著變成了站著。
“好好說話你不聽,是吧?也不掃聽掃聽這是什麼地界,敢來這給爺添亂?!想錢想瘋了吧?!”票販子一手抓住老寇的衣領子,另一手握成拳,往老寇的肚子上一下一下的掏著。
乾這行時間長了,票販子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雖然大多數是過來買糧票的,但也有像老寇這樣過來賺差價的,更有家裡實在有困難,想賣幾張糧票應急的。
無論哪種情況,大多數時候都是轟走的多。
如果有沒眼色的,他們不介意友好切磋一下。
乾他們這行的,沒幾個是善茬,打起人來不手軟,但地方挑的也好,知道打哪既讓人疼,還打不出毛病。
“招子放亮一點,下次再讓小爺看到你,扒光了把你扔公園雪地裡!”票販子打夠了,一把將老寇推倒在地,朝旁邊吐了口口水,凶神惡煞般的撂下幾句狠話,然後掉頭走了。
老寇捂著肚子在地上緩了老大一會,才坐起來。
本來就沒吃晚飯,又被捶了一頓,肚子裡那叫一個翻江倒海,但還吐不出東西來。
老寇手扶著牆站起來,打了個趔趄差點又摔倒,抹了一把淚,這才踉踉蹌蹌往家走。
東單公園離鐵轆軲把不算遠,但望山跑死馬,更不用說老寇現在這種狀態。
等老寇挪到家的時候,天早已黑透。
“哎吆,急死個人,下班怎麼耽誤這麼久才回來?飯都快熱三遍了,快點洗洗手,先坐下吃飯。”老伴見到老寇後,那話就跟機關槍似的,突突突的往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