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這兩句本來是劉禹錫寫自己誌行高潔,安貧樂道品性的,但放在斑鳩身上同樣合適。
斑鳩,長得跟鴿子似的,在國內分布範圍很廣。
這種鳥生性糊弄,是動物界擺爛的典型代表,隨便撿幾隻樹枝就能搭個窩。
瞧那意思,很有意思意思就得了的意思,像極了糊弄老板的上班族。
正是由於斑鳩的糊弄,夏日裡每逢刮個大風、下個大雨,總會有人能在樹下撿到一兩隻小斑鳩。
在古代,斑鳩的地位很高,是一種吉祥鳥,號稱“不噎之鳥”。
漢朝曾給七十歲以上的老人頒發“鳩杖”。
鳩杖不僅能用來表明年齡、身份,還有一定的特權,具有很強的教化意義。
膝下無子,持有鳩杖的老人,可以從事酒類營生,而且免稅。
如果受了欺負,也會由官府出麵處理,而且處罰很重。
據史料記載,曾有個王姓男子打了持鳩杖的老人,後來被判斬首棄市。
哪怕是官府的人,擅自扣留持鳩杖的老人也不行,有基層小吏這麼乾,下場跟那個王姓男子差不多,最終斬首示眾。
今年吃的東西少了,饑腸轆轆的人們就將主意打到了能吃的野生動植物身上,斑鳩就是其中之一。
其實不光斑鳩,享受同一待遇的還有灰喜鵲、烏鴉等等。
麻雀如果在去年沒遭殃,估計今年同樣逃不過這一劫。
萬向陽前兩天押運,今天輪休。
睡了一覺,帶上家夥,萬向陽騎上自行車一路往西,直奔盧溝橋。
盧溝橋在四九城的西南角,在宛平縣旁邊。
宛平縣彆看地方不大,但有一千多年曆史。
19年的時候,宛平縣撤縣,從河北劃給了四九城,歸京西礦區管轄。
1958年的時候,京西礦區撤銷,其管轄範圍正式定名為門頭溝。
儘管名字換了,但老百姓還是習慣稱之為宛平,哪怕是再下去幾十年,行政歸屬一變再變,依舊有不少人稱之為宛平。
過了盧溝橋,往西不遠就是馬鞍山,馬鞍山往北就是潭柘山。
兩座山緊挨著,分彆有兩座古寺,戒台寺和潭柘寺。
儘管這一片是佛家的地界,但萬向陽是組織的人,思想堅定,不信這個,這趟就是奔著殺生來的。
押運處距馬鞍山二十來公裡,萬向陽來這邊,打算怎麼著都得帶點東西回去。
功夫不負有心人,萬向陽在山裡轉悠了一天,打著了四隻斑鳩,兩隻灰喜鵲,兔子一隻都無。
比起鳥來,兔子實在是太警覺了。
來山裡打點野味的並非萬向陽一人,但能帶著家夥的並不多,更多的是用彈弓,用輪胎內胎做弓弦的那種。
比起萬向陽,他們的收獲就顯得有些可憐。
萬向陽下山的時候碰到好幾個,但沒有人想著從萬向陽手裡搶,因為他背上那家夥很有震懾力。
萬向陽趕在押運處下班前,回到了宿舍,先把獵物放下,然後還了槍,隨後去找唐植桐。
唐植桐幾次三番幫他,萬向陽都記在了心裡,十斤小米、三十多斤白薯、二十個雞蛋、兩隻兔子。
這些都是實打實的。
萬向陽本來想著,等著妹妹萬向紅讀書以後,自己再從口糧裡慢慢的摳出一些,攢下來還唐植桐。
但情況轉變的太快,攢糧的速度遠比自己計劃中慢。
“咋了,陽哥,有事?”唐植桐買完工具回到單位,眼看著馬上就下班了,卻被萬向陽叫了出來。
“我今天休息,去山上溜達了一圈,打著了幾隻斑鳩,等下班你過來一趟,帶回家嘗嘗。”萬向陽輕描淡寫道。
“謔,陽哥槍法挺準。不過斑鳩就算了,這年頭有點肉不容易,你留著孝敬老丈人吧。”唐植桐擺手拒絕道。
“怎麼著?讓我給你送辦公室來?那樣你臉上可就不好看了。”萬向陽瞪了唐植桐一眼,不滿的回懟道。
“得,那我收拾下,一會過去,這總行了吧?”唐植桐看萬向陽來真的,立馬應下。
“這還差不多,我等著你。”萬向陽這才點點頭,滿意的往後麵宿舍區走去。
等下班後,唐植桐收拾下自己的東西,背上挎包去找萬向陽。
萬向陽早就翹首以待,看到唐植桐後,臉上掛上了笑容,從屋內迎了出來。
“陽哥,我不進去了,咱倆在外邊抽顆煙。”唐植桐掏出煙來,沒打算進屋。
自己下班,舒晴也就下班了,一會就回來,萬向陽打算給自己斑鳩的事,舒晴不一定知道,唐植桐琢磨著得說清楚,省的小兩口鬨矛盾。
“行,也省的一會我開門換風了。”萬向陽接過煙,說道。
“怎麼?嫂子開始限製你抽煙了?”
“那倒沒有,隻是我覺得這個煙味有點難聞。”萬向陽嘴硬道。
“嘿嘿,是有點難聞。”男人嘛,總會有那麼一點要麵子,唐植桐也不點破,這又是一個疼媳婦的,跟馬克儉差不多。
“今年從你那借了不少糧食,我和萬紅攢了點,先把彆人的還了,最後才輪到你,彆介意。”萬向陽抽了口煙,說道。
“,陽哥客氣了,我不著急,等下去個三五年再說。”唐植桐擺手,說著心裡話。
眼下糧食緊張,等再過個幾年鬆快鬆快,兄妹倆的壓力會小一些。
“誰都不容易,那種事我不能乾。我們兄妹倆這個月能拿出五斤糧票來,你先拿著,剩下的等過年跟你結清。”萬向陽說著,從兜裡掏出糧票,就要塞給唐植桐。
“陽哥,我不跟你見外,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糧票你留著用,我暫時不缺。”唐植桐又給推了回去。
“你這人,誠心讓我晚上睡不著,是吧?”萬向陽又瞪起了眼。
“這事,嫂子知道嗎?”幾十年後,要個賬比登天還難,欠錢的是大爺,但現在情況略微有些不同。
“她知道,她還說要謝謝你呢,讓我們把糧食關係轉了出來。這兩天食堂的飯,唉!”萬向陽不容分說,將糧票塞進唐植桐的衣兜裡,然後搖頭歎息,一言難儘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