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師傅說,七報八信根本不切合實際,不光人員不夠,其他單位配合也有問題。
他有好幾次四點鐘去轉運場馱信,到了卻被告知報紙還沒到!
打電話問報社,報社說上麵讓臨時改版,得等!
這一等就等到八點多,不僅耽誤送報,也耽誤投信,還沒法追究責任,所以也就慢慢不了了之了。
七報八信沒堅持下來,但掃盲班、成教班卻辦的有聲有色,得益於國家對教育的重視,郵電學校開了好多專業,從基礎的認字到駕駛、機修、通信等,隻要想學,總能找到一科適合自己的。
原本上午九點投遞一次,下午三點投遞一次,現在上午的沒變,下午的調到了中午,投遞完去學習班進修。
有人是真心求學,有人是為了偷懶,比如張源。
錢姐對張源印象很差,直接稱其“張胖子”,厭惡直接表現在臉上,猶如看到趴在臭屎上的蒼蠅,連藏都懶得藏,至於原因,唐植桐知趣,錢姐不說,他也不主動問。
耿師傅和張源去學習班後,唐植桐趴在營業廳櫃台上寫信。
“小唐,你字寫的不錯嘛,練過大字?”錢姐單手支腮,百無聊賴,看著唐植桐寫信,現在這個月份寄信的少,春節前後才是郵電係統最忙的時候。
“您謬讚了,我這也就一般水平,啥家庭啊,哪有錢練大字?”唐植桐比較注重**,把信紙往旁邊挪挪,生怕錢姐看到。
“喲喲喲,說話還挺文酸。藏什麼藏?寫給對象的?還躲著人。放心,我看不到你寫的啥。”錢姐打趣道。
“哎呀,我的親大姐,您就彆取笑我了,我這樣的哪來的對象?”唐植桐回應一句,繼續寫信。
信是寫給顧勇、萬向陽和麻三哥的。
唐植桐告訴顧勇自己考上了,想跟顧勇約時間,請他吃飯表達一下感謝,增進一下友誼。
跟麻三哥就直接多了,恭喜他飯碗端穩,捎帶著跟他打聽吳海洋工作變動後的地址電話,上次喝多忘記當麵問吳海洋,現在自己工作落實了,起碼得跟他說一聲。
給萬向陽寫信挺簡單,試探性的,多個朋友多條路,人家不搭理也就五六分錢的成本,試錯成本極低,非常劃算。
“你這樣的怎麼了?人高馬大,身體結實,工作又好,還能有姑娘不喜歡?”一說起這個,錢姐可就不無聊了,立馬來了精神,“我給你介紹個對象怎麼樣?我家那口子的表妹,明年中專畢業。”
“謔,人家那可是乾部,您給人家說一群眾,不得落埋怨啊?”唐植桐習慣了電話、視頻、語音,寫起信來有些敷衍,言簡意賅,都是撿重點寫。
“好像也是。”錢中萍的熱情被唐植桐潑了一瓢冷水,火勢一頓,立馬又熊熊燃燒起來,“那就我同學她小姑子吧,也是初中畢業,在供銷社上班,腚大腰圓,你媽肯定喜歡。”
“錢姐,咱打住!我今年才十八,離法定結婚年齡還差著兩年呢。”唐植桐哭笑不得,這已婚婦女是多喜歡做媒啊?
錢中萍不以為意的回道:“十八怎麼了?街道管的又不嚴。我跟我家那口子扯證的時候他還沒十八呢,現在不也是倆孩子的爹了?”
“誰讓您天生麗質呢,就是出家人看了說不定都能起凡心。姐夫當時肯定顧不得年齡,先占下再說。”唐植桐停了筆,把信折起來,半恭維半促狹的說道。
“好你個小唐,看著老實,沒想到竟然有膽子取笑伱錢姐。”錢中萍很受用,俏臉微紅,佯怒道。
“我錯了,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彆跟我計較。”唐植桐見好就收,作揖告饒。
“哼,懶得跟你一般見識。你這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好心給你介紹對象,你還推三阻四的。”錢中萍略帶不滿的回道。
“承蒙您看得起,我是真沒打算找,一來我年齡不夠,二來我父親上半年剛去世。”唐植桐向錢中萍認真解釋道。
“那是得再等等,等過個一年半載的,我再給你介紹。”錢中萍沒死心,下意識回複道。
得,看來過不去這個坎了,唐植桐乾脆施展話題轉移**:“錢姐,給我拿三個信封、三張郵票。”
“一毛五。”錢中萍收起錢,幫唐植桐封口、貼郵票。
把信寄出,唐植桐打算出去當回胡同串子,“錢姐,我出去熟悉熟悉咱支局投遞片區,改天再來找您。”
“嗯,挺好,多轉轉早上手,也好早轉正。”錢中萍對唐植桐的主觀能動性很滿意,同時好心提醒道:“日壇那一片就彆去了,那塊都是鄭所投遞,不會輪流也不會換崗。”
“好嘞,謝謝錢姐提點。”唐植桐謝過錢中萍,出門騎車滿胡同串,邊串邊在小本上畫簡易地圖,並標注上胡同名或工廠單位的名字,等回家能拿出來再加深一下印象。
唐植桐沒去日壇那片,那片外國人多,是專門規劃出來的館使區,很敏感,能不碰就不碰。
唐植桐一連三天都跟著耿師傅投遞,見識了彙款單、掛號信、包裹、信件、報紙的投遞,也弄明白了需要配合辦理的手續,下午就自己去熟悉片區,進步飛速。
從第四天開始,唐植桐也跟著大夥去馱報紙信件,轉運場在天橋,離唐植桐家不算遠。
唐植桐問好地點、集合時間,早上直奔天橋,馱回支局後,再自己分揀信件、報紙,正式踏上了投遞員的康莊大道。
“看看人家小唐,再看看你。”鄭所恨鐵不成鋼的點撥張源。
張源在一旁卻仿佛沒聽到一般,樂嗬嗬的整理著手頭的報紙信件,他根本不在意鄭所怎麼說他,反正是鐵飯碗,他開心的是今兒把活攤給唐植桐一塊,自己能輕快不少。
鄭所看他這樣,歎口氣,搖搖頭,實屬爛泥扶不上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