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小明說:“要選班乾部了,老師太偏向。”他爹說:“當那乾啥。”小明心裡怨爹沒能耐:你要當官就好了。生氣係扣子,心裡叨咕,查三個數兒係上就能當上,可是越著急手越不好使,沒係完。他爹問:“那個小勤呢”“那小子……”當初近乎得很,現在……
爹說,鐵,熱得快,涼得也快。
爺倆一起出來,小明急走,老常看見自行車過來,拉住小明,躲讓車。上班和上學是兩個方向,分開了。西大道,大人去東大門,早,早,好,好,老張,老李……見麵在行走中,匆匆趕上,或超過,一樣的問候,如揚起的水,有加溫的,有平常的。老常彙入上班的洪流,同那些與他年紀相仿的人走在一起,他們入廠是一個時段,剛建廠的時候激情澎湃……老常眯眼看前邊,想將來——他們的子女也會在同一時段參加工作吧,也像他們一樣他總說自己命不好。老容讓他找老曲叔,“給看看,”“相麵呐”“啊,準。”“能嗎不能吧”看路旁的樹,葉子不那麼密了。
曉宇今天起來晚了,做了夢,很累,腳趾不知怎麼少了,一隻腳是四個,另一隻是三個,怎麼回事鞋有些緊,穿一個鬆的。看腳趾,怎麼這樣有點粗……起來按每天做事,就忙忙乎乎。喜蟲在棚上,那是好蟲。小家又進來催:“快走哇,你真能m……”曉宇說:“這麼走哇我沒穿衣服!”小家揪著曉宇的背心,笑嘻嘻說:“你沒穿衣服”曉宇踢他。
跑上西大道,小家指著柵欄裡豆角架子上的小鳥,“它用嘴叨毛乾什麼”曉宇說:“你不也撲擼頭發嘛!”小林跟在後邊,說:“渾身刺撓啊,不也撓嗎”曉宇想說“你褲子有粑粑也摳摳啊”,沒說出來。
學校門,小明跟小芝說話,小芝的頭一個勁搖,嘴裡嗚啦著“好啦好啦,不聽不聽。”追上小文,說:小明那樣副兒的,原來就不怎麼樣。小文說是不怎麼樣,看後頭,怕小明聽到。小明生氣,大聲說:“你以後不要找我。”
走廊裡站了一排人,怎麼不進教室呢小勤在裡麵呢。乾什麼呢大掃除呢,不讓人進。小明冷笑,“啥時這麼勤快呢”春麗的耳朵刺撓兒,找亮的地方讓小靜摳,小靜往耳朵眼兒看半天,不敢摳,怕摳壞了,她讓淑芬來摳。小琴說:“我要站不住,要倒了——”淑芬說:你彆鬨,碰到耳朵可不是鬨著玩的。小娜靠淑芬身上,淑芬把火柴杆挪出來,推小娜,“乾啥呢!”小娜翻楞眼睛說:有啥呀!春麗臉繃著,生氣,進了教室。小娜說:哼,熊樣兒,我還選你
小美往教室裡看,啥時進呐是乾完了嘛
小高說:通風呢,等一等,地沒乾呢。
小翠走進去一步,抽噠鼻子,“今天沒有味了。”
在教室門口,關建在新班任看他們的時候,打了小明的後背,以為小明不敢動呢。小明激了,狠狠還了他一巴掌,打得響,“啪!”——沒慣著他。新班任看著他倆,沒說話。小明懊喪:乾活的時候看不著。在新班任麵前很沒麵子,關建耷拉著腦袋。
老師沒進教室就走了。
關建到人堆兒,和人談虱子,說頭上的虱子和身上的不一樣。小盈說:虱子還有啥不一樣關建說:“我給你抓一個。”在小盈的頭和脖領子翻,小盈說:“我沒有。”小文在窗台上選啪嘰,扔了不好的,小武在地上撿。小文說關建:“抓小國的。”關建裝聽不見。小文去踢小國的腿,“以後不許來了。”小國說:“你說不來就不來呀”小文踢,小國說再使點勁,你以為你不疼啊小文咋踢,小國都不動,翹出下嘴唇往上吹,吹頭發“流海”左右分開,就是不說疼。小盈說小文:你怎麼就看小國不順眼呢關建知道怎麼回事,是自己嘴亂說給說漏了——關建和小國嘮嗑,說老處女是怎麼個意思呀,小國說小文的姑姑,那就是。
關建抓虱子,誰也不讓抓,都進教室。關建跟著,人的腦袋撥愣不讓抓。“身上有虱子,在衣服裡,”小林說,“在縫兒呆著。”小雄說:“對,頭上有啥隻有頭發,呆不住。”關建說:“女的有哇,頭發長,還編辮子。男的一般沒有。”小盈笑,“一班沒有,二班有,三班有。”小文臉上不高興。關建說:“真事兒的。”曲文撲擼頭發,“男的頭發短,有也掉了。”關建撲擼曲文的頭,“男的還願意出汗。”小翠來上學了,爸爸說媽媽:女孩子不能由著性子。小翠坐下問:“出汗怎麼的”關建瞪著眼說:“那汗珠對虱子就是滅頂之災呀!”小君說:“剪了光頭就更不生虱子了嘛。”小寧跟小家說:剃了頭啥也沒有了,沒處躲沒處藏。小家嚷:“光頭還不用洗頭了。”關建說:“洗也容易,一抹娑就得了,就跟洗臉似的。”小翠讓關建看,“有汗嗎”小高擠咕眼睛,小聲跟人說:養漢吧。關建說有有汗。小翠問哪兒,給擦嘍。小明在那邊看呢,嘀咕:總願張嘴求人沒好下場。
立民在後邊打關建腦袋一下,關建回頭,立民裝什麼也沒做的樣子。小秀摟住關建,“哎,聽說讓你當班長啦”“誰說的”“我說的。”“彆扯了。”“我看看你手,看看是幾個鬥……一個,兩個……”
小雄從後頭突然摘下關建的帽子,跑了,關建去追,大夥跟出去看。
倆人使勁搶,互相推拉,踩倒了一片花叢。曉宇喊:“踩著花了。”使勁推他們離開。這裡的花是他一次次悄悄放的花籽,悄悄澆水。每次班級搞衛生,他把水倒這裡。他跟誰都沒說,誰也不知道。天涼,人站跟前兒花依人。
小雄一把拽過帽子,傳給小秀,小秀給立民。關建來要,立民陰著眼睛,看了看,“你這也不是什麼軍帽!”把帽子扔房上,拉胯著腿兒走了。關建用樹枝夠,夠不著,用旗杆兒夠,不能拐彎也夠不著。關建搬梯子,爬上去。小高在下麵仰著臉眯著眼,說:“你挺能嘚瑟,要是在過去嘛,說過點兒還不算啥;啥也不是了,還信口胡嘞嘞”晃梯子,嚇得關建直哆嗦,“彆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