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叫小寧去爬大溝,小寧不去。小文說這小子長著一副哭相,“以後啥事也不叫他。”小寧的顴骨高,臉總帶著憂鬱表情。小家掃地,有人叫他去,正好不願做這個,就跑了。
立本小全在班級刷了黑板,寫了板報。
在回去路上,立本遇見小盈小明一幫人。小盈手裡拿著一個盒子,裝的是蛐蛐,看見了立本連忙把盒子塞給小明,“你先替我拿著。”撒腿就跑向房前小路。
立本追。小盈跑進小明家,喊狗,狗沒在家。關上門,沒等插上,被立本推開。小盈跳牆,從小翠家的院子跑出去。
小明拽住立本說:“我家的門壞了,你給修。”小盈跑老遠,回頭喊:“賠——”小明說:“要不,我告學校。”“鬆開!”立本生氣了,甩開小明手,“你願告哪告哪。”曉宇看了看門,說小明:“你彆瞎嚷嚷,哪壞了訛人呐”人分遠近,說話做事總是向著關係近的(要是跟自己作比較,彆人無論誰都是遠的了)。
小全說都彆生氣,拉立本走。
小明說:“等我告新老師。”
小民來了,說:“哎,他跟那誰那個——”說完曲曲眼。
小武說:“人家願意,你管呢!”
小文說:“瞎說什麼!”
小美來小翠家,扭著身子走。小民說:咱班女生那熊樣我一個也沒看上。小武說:你看不上人家,人家看沒看上你呀小民不喜歡人這麼說,想罵人,小文拽他,嘴努著小美。小文衝小美笑著擺手,“你願不願意呀”“你說什麼”“沒聽見”“啊。”“那就對了。”
小美“開槍”:“霹摳——”張開拇指和食指,食指指向小文,眨閉一隻眼。
曉宇叫小濤上他家。
“你家有什麼親戚在廠……”“你要乾什麼”“就問問……能不能管管學校……”官大,管的就大,曉宇想。任家爺爺說,古時候的大官穿官服,一至九品,衣服顏色圖案都不一樣,“官高一級壓死人。”老曲說,現代人沒有了官袍,但心裡麵有官袍,這是最要命的。
看東院,小玲坐小板凳擇芹菜,擇得乾淨一葉不留,細枝末節不舍得損失,一根根,一枝枝,擇得仔細。小凡說不用擇那麼乾淨。小玲往屋裡努嘴。小凡說葉子有營養,姥爺說的。小玲不說話,她眨動著大眼睛,閃著光亮。眼睛是水的最直接的近似物,晶瑩,透明,反映靈動。今天她的頭剪短了,梳了髽鬏。
曉宇看了,臉紅起來,臉轉向著門,掏鑰匙開門。他的臉長得白淨,紅起來透徹,紅到耳跟。小濤問他咋的了,曉宇說:“你先回去,我明天再找你。”
家這邊也和學校旮旯玩的差不多。一夥人在門前玩啪嘰,小蘑菇站旁邊看,“啪嘰,這麼擺不能贏。”他伸手去歸攏。小五說:“你玩不玩”“我沒有。”“沒有——還往前湊合啥上一邊去。”小五眼睛賊溜溜的,嘴不啷嘰說著什麼,趁人不注意,把自己兜裡單放的不好的啪嘰拿出來,換了好的。玩的過程中,他還總往帽子裡或鞋裡偷藏,讓人發現了,臉不紅不白的,扔小六襖領子裡。小六擰嘰著身子,站起來,啪嘰從後背掉下來。小六撿起來放到啪嘰堆兒裡。小波不玩了,撲擼屁股走了。“哎,彆走哇!操,小蘑菇你來。”“我沒有……”“我借你,借一還倆,贏的就還我。”“我就陪你玩……”“陪誰你願意玩!你玩不玩給你臉你不要,就願往屁股上貼!”大人物說出話要順著接,否則會不高興。
年輕的郵遞員騎車過去。小五低頭捏著鼻子喊:“青草地,西瓜皮,王八蓋子,郵電局。”郵遞員下車,“誰喊的”沒人吱聲,他剛上車,小五又喊:“青草地,西瓜皮,王八蓋子……”
年輕人掉轉車,站那。小五吐一下舌頭,翻一下眼珠。
魏家的狗,從牆跳出來。小五招手:“來來,”他兜裡有苞米粒,掏出,“給,”小五裝出笑臉,狗緩緩邁著軟步過來。小五拍拍它的頭,狗受寵若驚,很溫順,眯了眼,接受人的拍打。小五摟過狗來,輕輕拍拍身子,一下重一下輕地拍。“你一條狗有什麼牛的!”狠狠地一拍,狗啊哦一聲堆下去,然後起來就跑,從它家牆的矮處跳回去。回去在院子裡生氣,坐著衝外邊叫:汪汪,汪。
魏老二出來,罵,壓低了聲,罵小五的話隻能自己聽得見。他做了脖圈給狗套上,用繩子拴上,不讓它再出去,怕**害。
這條狗係在院子有樁子的地方。後來用一根鐵釺子,咬來人就換個地方,——怕傷著人。他兩口子不願惹氣。魏嬸躲屋裡罵“那些牲口。”又歎息,“這狗啥命啊。”
這狗不出院子,性情變了許多,逐漸改了原先的溫順。小五小峰還是經常隔著牆瞪眼怪聲吐痰,小光也學小五小峰,時不時去撩示。他們敢進院,慢慢靠近,用手逗示,狗不客氣,差點咬到小峰,小五笑,對狗說:“你要咬也咬他的好手哇,彆咬那隻壞手哇。”小峰說:“你損不損呐”“你真不知好賴,讓兩個手一樣嘛!”
他們用棍兒逗示,後來拿著長杆,再後來,離老遠、在院外用土塊,磚頭攻擊。這隻狗積累了怨氣憤怒仇恨,以致近乎瘋狂失控。拴狗的繩子換成鐵鏈子,移動起來嘩響。從開始汪汪吼叫,到後來不叫,魏老二知道它這樣更可怕,要咬就是狠的。魏老二兩口子把它遷往裡麵,離門離路遠的地方,砌了磚擋著。
玩不著魏家的狗,就琢磨彆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