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道,立民他們老遠過來。立民讓小雄去叫春麗過來,小雄不去。立民看小秀,小秀忙說:“我可不去。”立民嘶嘍舌頭,說:你這倆小子不聽話呢;和小美到底說沒說呀也不把我當回事兒呀。
那邊,曉宇和小濤在一塊。他倆看老任家西邊園子裡長出高杆的野菜,把它薅出來,同時又看到一個高的,都搶。任叔正好出來,板著臉說:“你們怎麼禍害東西!”曉宇喊:“誰禍害東西了!”小濤舉起野菜來,根須帶著泥土,說:“野菜,你看!幫你家乾活呢。做好事還挨說”曉宇推他,“舉那麼高,掉一身土!”任叔想說什麼又沒說出。地裡長出的不是莊稼,當然得拔。
園子裡的謊花要掐掉,花叢裡長得不好看的花,也常被掐掉。老單說,對比中有區彆,有選擇。如果植物長在沙漠,即使再醜的草,也讓人欣喜。
春麗在水溝邊用草棍撥弄小蟲,站起來,想過去幫曉宇證明。任叔走了,嘀咕“現在小年輕的……”
小林來叫春麗,讓上立民那邊。“我不去!”“立民叫的。”“他是誰呀,他叫我去我就去呀”
小五見爹走了,也要出去,任嬸喊住他,讓擇芹菜。他騎到車子後座上,握一大把芹菜開始揪葉子,小峰說:“尖兒都揪沒了。”任嬸過來看了,說小五“不會過日子”。小五搥小峰,“給你一綹,見麵分一半。”小峰躲,“我乾不了。”小五說:“我佝僂一根手指頭乾,看,這根兒不用。”
小波來了,“走哇,乾啥呢這是老娘們兒乾的,你咋乾呢”小五瞪眼:“拿我的話噎我,是不,等會收拾你。”小波笑嘻嘻,“彆的,我幫你擇吧。”大鵝跩跩過來,貼近,小波喊:“哎哥們兒,彆串稀,我新刷的鞋!”小五笑嘻嘻說:“那是姐妹兒。你穿著小白鞋,要找誰呀”“找你呀。”“我是公的你不知道哇哎,小峰,‘她’去你那了。”“去!”小峰用腳趕,“我踢了”“彆踢,踢了下不了蛋了。”鵝到小五跟前,脖子一上一下,小五說:“彆獻媚。”小波說:“挺有人緣呀,鵝緣呀!”大鵝轉過來,曲頸向小波腿上蹭,小波沒躲開,低頭看:“我的媽呀,我褲子不能要了!”
“她發情,起膩了!”小五眯眼說,用腳踩鵝的背,鵝蹲蹲,頭伸縮著。“舒服吧,賤貨。”他把腳抬起又重重放上,踩歪了鵝的翅膀。
“你奶奶的,我這腳也離不開了——這是顆地雷呀。”小五喊,“小六,來踩著。”
小六看盆裡,“還沒擇完呢,媽等著用呢。”拿走盆放木墩上。
小五拽小峰,小峰說:“我可不會呀——”踩上一會兒就好了。又來一個,小波踩。
小五要走,小峰說鵝咋辦,小五說放塊磚頭子。
小六說:“喂,你芹菜還有葉,都沒擇淨!”
小五快走,“你再修理修理。”小波說:“修理鐵鍋——”喊唱:“磨剪子嘞,戧菜刀——”
“你把梗都揪扔了!”小六撿起地上的菜,衝走遠的三人喊。他們三人弓腰跑,不回頭。小六喊:“媽——”
老任回來了,小五早跑沒了,老任氣得吐唾沫,“奸懶饞滑屁,都讓他占全了!”
老竇家的貓來了,輕手輕腳奔食盆去,有藍光的眼睛看著人和鵝的動靜。鵝從小六的腳下閃挪站了起來,高傲、盛怒走過去,俯拾般朝向那隻貓,貓收起那拉長的身體,跑躥上牆。小六蹲一下身子,那花貓一下子又竄到木架,上了房。它站瓦上回顧,看下麵;扭轉了身子,走到房脊,抻開腰,緩步輕鬆地直走著。沒有人能抓到它。貓是俠客,老人說,是聚集山頭的綠林。吃食前悄悄下去,然後迅速上來,躲避了追捕。沒事兒找地方趴著躺著眯上眼。
竇仁在家,指使小薇乾活,兩隻眼睛總在看小薇。僅僅用眼睛看是不夠的,要用手去摸,身體要上去,火已頂上去。他叫小薇到倉房撮煤,隨後他跟進來帶上了門。小薇想開開門,竇仁摟回她,顫著音兒說:“彆開。”小薇往外掙,“我看不見……”竇仁貼近頭發:“不用看,”他把手伸到她的腿裡,小薇沒有動,她木然地站那裡,竇仁要褪她的褲子,她拽著不讓動。竇仁把臉貼到她的脖子,“我給你買好吃的,給買新衣服。”
竇嬸上街回來,聽倉房裡聲音,開門見他們在那,氣得臉都紫了。她把竇仁扯進屋,竇仁忙關上門,上炕關上窗,聽女人的罵。
“你個不是人的東西,”她的眼淚不住地往下流,“喪儘天良,”她的聲音顫抖著,壓著聲,“你還是個長輩,你……”竇仁點頭哈腰,皮笑肉不笑說:“我不是人,我是狗,是豬……”竇嬸指著竇仁的腦門兒:“你禽獸不如……”擤了滴答的鼻涕。希望正常生活,總遭遇不正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