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在日頭偏西的時候進了他們自己村兒,從北向南,順著東大道走過來,走過第一個水站,他們沒有停,疲遝著腿腳,但心裡放鬆了,望著家家戶戶開著的門窗,鬆開了嘴,像狗從遠道歸來伸出舌頭一樣放鬆。曲森在道上站著,拉長了臉,曲文不知說什麼好,站那,又要挨罵了,當著同學的麵。大夥趕緊過去。
小家要自己的水瓶子,他在路上偷偷把瓶子放小偉的書包裡,減輕自己的重量。小偉伸手摸書包,摸著了,卻說“沒有!”往家跑。小家追去。
小文從小林的兜子裡掏出自己的兜子,向曉宇要回自己的水瓶子,曉宇肚子裡生氣:你自己有兜子啊,你有兜子不用,把瓶子讓我背著,兩個瓶子在書包裡總碰,我得總用手摸。
小明在合社那溜達,看見他們,問上哪了,小文說采高粱果去了。小明說咋不告訴我呢小文說:我告訴你了,昨天不就告訴你了嘛小明臉紅了,說:“是嗎我咋不記得呢。”他不去,是因為不是自己張羅的,不想去“湊數”。可是看那麼多人都去了,他心裡又不得勁兒。小勤說他:你以為他們真心叫你去呀傻!捅咕他!啥事兒事兒多了,寫信,彆署名……
大人們開始下班了。
路上,老霍和老隋嘮嗑:你家豬多大了就一條,那不行,萬一有痘呢,不白忙了養豬養兩條,賣一條換飼料,殺一條留自己吃。還能多攢大糞,好上地。你會做飯,無肉不成席,巧婦難做無米之炊……
老蘇和老隋說:“彆聽他的,就會瞎白話。”“我們也才到一個組。他怎麼那樣呢有活兒都讓彆人乾,好事削尖腦袋上。”
老隋拎著蒸飯鍋回家。隋嬸先到的家,熱了飯,看家裡有什麼,有土豆3個,有茄子6個,夠一頓了。
老霍上廁所,看見老司婆子往這邊廁所走來,喊:“老蒯,上哪兒去”
老司婆子說:“給你上墳去,缺德玩應。”
老霍皮笑肉不笑,“孝順。”進了廁所,沒尿,裝著蹲下。
老果婆子在家邊廁所外“排號”等著,看到小全,小全點頭過去,老果婆子看著他的後影對身邊的老項婆子說,“你看他走路的姿勢,和他爹一模一樣。”“兒子不像爹像誰”
老季上班忙得沒上廁所,下班了回家想上廁所,走過來。果婆子嘖嘖舌,說:“你看爺倆多像。”老項婆子抽動一下舌頭,說:“是像。”
老季看她們,“什麼呀”“說小全像你。”“像我呀嗨,像我有什麼出息,一個工人。”“你倆走路一樣。”“我走路不好看。”
老李回來了,要進院,倆婆子遠遠就看見了,說:“你家孩子跟你不一樣。”“是嗎,大人改不了啦,就這樣了。”
老吳回來了,說:“父一輩,子一輩,一輩傳一輩。”
各家都在院子做飯。開鍋後留縫兒,還是撲了。小麗說鍋蓋這麼沉呢,立本說火大呀,火車頭就是蒸汽開動的呢。李嬸把飯勺墊撬鍋蓋。小麗洗了高粱果給媽吃,媽吃一個,說是好吃,“多吃點。”小麗吃,看立本:“你也吃呀。”立本說采的時候就吃了。給爸爸吃,小麗說:“給你留這麼多!”
曉宇把高粱果兒給小艾,小艾吃了一半,曉宇說:“彆這麼吃,”拿起兜子,“吃這麼了”“你不說給我嗎不是給我采的呀”“也沒洗。”他主要想等爸媽回來能看到他的成果。
小東小芳吃了高粱果,小海說咱們也要送人家點什麼,小東說你以為人家是單送你呀都給了……
小全洗了臉,媽說,你有根白頭發。小全坐下靠在媽的懷,媽給他揪了那根白發,又撲擼撲擼他的頭,“出這麼多汗。”
小全說他總出汗,晚上也出。
老單問有多長時間了小全說有一段兒了。立本說天熱之前就有。
老單說:身體晚上睡覺出汗,俗稱盜汗。身體機能不調,睡眠休息差。晚上睡眠身體的火力應減弱,維持較低的運行,火力如白天,則多餘,熱量以汗的方式排出。
要勤補水。
水是生命之源。雨露滋潤,萬物生長。蘑菇在雷雨後長出來。
小全說:看見蘑菇了,挺多的,沒敢采,怕有毒。
老單說:選常吃的幾種。在一塊的是同一種。
小平說:蘑菇一個電就給打出來了。
老單說:在這個季節,有適宜的溫度、濕度讓蘑菇菌暴長。
雷電是天與地的溝通,傳達能量和信息,形成一種生長環境。古人說,吸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蘊育人的靈秀。
空氣中,氧氣多好,還是少好
迅猛的動物,是產生在多氧的地區。危重病人為什麼吸氧是給虛弱的機體增加活力。
人每時每刻都在“吸食”空氣。皮膚不僅僅排汗散發熱量,也在呼吸。人對氣的依賴大於彆的東西,一刻不能停歇。呼吸,要選擇正確的方式,要調理心情。
出的汗為什麼是鹹的,有鹽嗎
氧,鹽,是人的生命形式生存的條件,它們對“高級”生命予以日常保護,沒有它們的保護,人恐怕早被眾多微生物“分解”沒了。
人,從海洋走上陸地,許多“傳統”被沿襲下來。有一利就有一弊,氧和鹽對人也有害,不可過度。
出去累嗎
累,但很開心。
古人樂山樂水,樂在其中。人笑嗬嗬的,這是好的呼吸方式——經常嗬,嗬嗬,呼出不善的東西。
水與火並非兩重天,山不轉水轉,山水合作,共同演繹。古代園林有山或有石,一定有樹有水。
人間山水,賞心悅目。
老單說,人都以見到新的事物為滿足,不同於一般人的是:有所感有所思,有新的認識。
門前的大樹上頭披上了太陽的餘暉。
立木回來吃飯,媽說:“不過點不知道回來。”爸笑說:“餓了,不餓不回來。”立本說:“我們就等你一個人,你不知道哇”立木說:“等我乾什麼,你們吃你們的嘛。”小麗說:“這是你說的呀!”
“吃到雞蛋皮了。”小麗舌頭送唇邊看。“補鈣。”爸笑說。媽伸手接過來,看看。
立木說和三叔去遊泳,撈了大嘎啦。三叔是貴言。爸說:“可彆往深處去。”“人家三叔會遊泳,水性老好啦,水底下能潛好幾分鐘。彆人下去撈的地方都太淺。大裡頭有鍋底坑,全是大個的。水深的地方,上麵一點看不出來,走幾步咕咚就沒頂了。”
爸問:“撈了多少哇”“我沒要。咱家也不吃。”小麗說:“人不吃,雞還不吃呀!給人溜須了。”立木不接茬兒,撲擼撲擼往嘴裡吃飯;沒吃飽,去廚房,“沒剩啊”小麗說喂狗了。立木不高興。爸說:“夏天的東西不能放,現吃現做。”跟老伴說,“再給他做點。以後多做一點,彆怕剩。”媽怕浪費,爸說彆太會過了。
立木吃了飯,胃哏嘍兒,立本說:彆躺那,起來活動活動。立木說:你啥意思,不就是刷碗嘛立本生氣了,“你怎麼不知好賴呢!”小麗也說:三哥,有句話怎麼說啦,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給你吃高粱果,三哥采的。立木說不吃。
立本說立木:聽廣播,一個台,不用像你那麼複雜。立木問:你什麼意思立本說用一個件兒就行,他拿耳機子,把兩個線連一個二極管,說這樣就能收到。小光來了聽,聽見了聽見了。立木不信,立本讓他聽,真有,細聽是本地轉播的台。他說立本以後彆亂動他的東西。小誌說:人家幫你,你怎麼那樣呢立木說:你遠點扇著。立本說:你衝人家厲害什麼!
立木揮手,去去,一邊。小孩都出去。
老司有個工友出差,回來給小峰買了一件圓領半截袖海軍衫,他總吃老司種的地裡長的東西,老司吃不了,就帶給他一兜子。
小光也要。老司婆子上街買了一件回來,但不一樣,是寬格的藍線條。她走了各個店,就沒有和小峰那件一樣的。她坐著喘,“給我扇扇子。”小光站他媽身後扇,惡狠狠的,一下重似一下,如嚴懲惡徒,咬牙瞪眼用力揮擊。
“對我不滿呀”老司婆子頭也沒動,問。小光說:“我要和他一模一樣的。”“跟他換。”“那個大。”
“大就大點。”“你咋不穿大的呢”“你不還得長嗎”“那你也長啊。”
“你爹的糞。”老司婆子。
“你……”小光沒說出。
老司婆子念叨:“沒大沒小……”
“你以後彆管我。”“不管你管誰”“管他彆管我。”“我不管,不餓死你!死玩應。”
夜晚。沒有了陽光的暴曬,但白天的熱溫還沒有完全降下來。小光穿了他哥的海軍衫,跑出去溜達,不被人發現,他很大方地走在西大道上。晚上賊好。海軍衫穿在身上似乎在船上,風在吹,涼爽得很。他很得意,吹起口哨,得意於先穿了。
他的個子好像長了,走在廠大門的燈光下,影子也長長的。那白熾燈像火力旺盛的人,風吹不動,發出極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