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宇回頭:“把籃子遞給我。”春麗把錢和籃子給曉宇。“都要啥”“都行。”買菜,好壞不能挑,說的話人家不聽,也不容空,就那玩意兒,有啥就買啥。“都要。”曉宇在裡邊,接了許多,老王家的,還有給老項家帶的。柿子要沒了,趕緊,剩一些,不好了,那也行,遞錢,要,要,我的!等到回家洗了,盆裡扒了來扒了去,不滿意。
小峰往裡擠香油兒,手被擠到了木頭上,回家疼得直哼哼。老司婆子說:“我說話就當耳旁風!不讓你跟那小子在一塊嘛——”小峰不高興:“跟人家有什麼關係”“那小子一卡巴眼一個道兒,”“你彆啥都賴人家!”“不讓你玩槍,你偏玩,不讓你乾啥你偏乾啥,就不聽話。”小峰喊:“現在說有用嗎”“說了就當耳邊風似的。”“壞了你說能好哇!”“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聽你早就完了!”
“造孽呀,生這麼個玩應。早知道就掐死好了。”老司婆子一個人叨咕。
各家做飯吃的是新買回來的菜,很多做柿子雞蛋湯,做黃瓜絲或黃瓜片或黃瓜塊兒的涼菜,切小蔥,搗蒜,放鹽放醬油或放大醬。容嬸做柿子炒雞蛋,小誌看柿子沒去皮,在關裡姑姑炒雞蛋柿子,柿子燙了去皮的。老隋家吃燉豆角,小濤說沒有肉,隋嬸說哪來那麼多的肉,放大油了;小月說沒有豆,小波說對付吃吧,隋叔說這是早豆角,鼓的還沒下來呢。
小蘑菇吃著黃瓜溜達,老田家敞著門,他溜達進屋。“你就這麼進來了”老田眯眼笑看著他。老田喜歡小蘑菇的憨厚勁兒,不喜歡乾淨兒的曉宇——曉宇如果來,讓他坐哪,他不坐,總看一看,挑個地方坐,“跟他媽一樣窮乾淨。”老田跟小蘑菇就愛開玩笑,“你沒跟蘇聯外交部聯係一下呀”老田抽煙,“你又不是蘇修兒,”小蘑菇說,“叔你怎麼不抽煙卷現成的多好。”“那沒勁兒。”“田叔,抽那乾啥,辣得嚎的。給你掰一塊黃瓜。”小蘑菇要掰,老田抹噠眼睛說:“你鼻涕拉蝦兒的,我可不要。”“給這頭兒,手握的這頭兒。”“那也不要,給我取新的還差不多。”小蘑菇回家取來一捧。老田笑,“我家也有,拿回去吧,你還當真了。”“給,都拿來了。”“你留著吧,買一回擠夠嗆的。”“沒啥,沒事兒,我還給彆人買了好幾份。”“破車好攬載呀,——咋不給我買呢”“呀,你還用我……”曉宇來了,給,給曉宇一個,曉宇拿著不吃,老田笑說小蘑菇:“嫌你臟呢。”曉宇紅了臉,“才不是呢,我給人。”“給誰呀”曉宇想了想,說:“給永和。”“為啥”“他家困難,沒爹,他媽沒正式工作,夏天什麼都舍不得吃,——永和把黃瓜用刀削了,哄他媽說是爛的,他媽才吃。”“那你彆拿一個呀,多拿。”曉宇說家裡有,回去了。
下棋!老田想著上次的輸贏,“幾盤了,誰多”下五道,用磚頭在地上畫線。小蘑菇邊吃邊劃,說:“咱吃的不如老容家,人家雙職工。”“吃啥不都得拉出去”“哎,黃瓜腚給我。”“乾啥你吃呀”“你才吃呢,給豬。”他跑回去,把黃瓜腚扔給家的豬,那豬揚起頭,碰著了沒吃著,低頭到處去拱,小蘑菇跳進圈裡,撿了放豬的嘴裡。老單說,豬本來自己尋食的,飼養讓它成了家畜,等著人供應。
小蘑菇再跑回來,地上已經擺好了石塊兒,棍兒。小平給擺好了,每樣兒均勻,一樣的石塊兒,一樣的棍兒,但他不玩,願意看。
老單說飛沙走石是風的力量,孔明的石頭陣是在心理機製上浮著信仰的靈魂。傀儡活動是繩線牽引的作用,演員表演是編劇劇情的設計。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的生活裡名利是拉動的看不見的手。石塊、木棍,人賦予了“體係和活力”,反過來,它把人裹在其中,為它緊張為它忙。
老田耷拉著眼說:“我先走啦。”小蘑菇說:“競老大。”老單說呀,下棋有先後,先走,主動,攻守之勢就不同,後走,要會轉守為攻,變被動為主動。“你先走。”“你先走吧。誰讓你是叔了。”一個人不需要規定,兩個人就需要約束、約定。“不興那麼走。”小蘑菇把棍兒拿回來,老田又那麼走,又被拿回來,“你玩賴了。”小平回去,和姥爺下象棋。姥爺說,人沒有十全十美的,看你注重什麼。
下象棋是消磨時光,“那是一個體係呀。”老單說下棋看步,隻看眼前,隻感知臨近的威脅,不知將來,愚鈍麻木,必敗。雖然沒到危險,但得預知危險。學會進攻的策略,如同兵法,迂回,間接,突襲;預算幾步,估算對方意圖,練習思維。
老項願看下棋,常來鄰居家,看爺孫下棋。
老隋愛看熱鬨,溜達到後院,看老田小蘑菇下棋。老田低著頭,在考慮步兒,老隋笑他的頭,“見頂了。”老田摸頭發,說快掉沒了,“老黃瓜了。”小蘑菇摸自己的頭,老隋笑,“你是小黃瓜,嫩著呢。”小傑小光蹲著看,偷偷挪換、往下拿小蘑菇的石塊兒,小蘑菇打他倆的手,嘴張開。他倆說小蘑菇:“要咬人呐”“大嘴嘛叉兒!”老田笑,說:“嘴大吃八方。”
李叔他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