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本和爸說,地裡長草,不一樣,有的密實。爸說是土挖得不深,土沒有翻扣過來。
小寶回自家用黃泥做小碗,留著喂小雞用。碗不圓,不薄,薄了就癱軟。他把做好的,一個一個擺放到窗台上,小珍說放那曬裂了。小寶又挪到陰涼的地上。
狄嬸說小寶是腦袋長了瘤兒。隋嬸說怪不得一直頭疼。小寶做了什麼射線的手術,腦門兒留下一個點。韓嬸說:“得花好多錢吧”狄嬸織著綠毛衣,說是“廠裡工會借了一些。”老果婆子說:好了比啥都強,啥錢不錢的。轉頭,看小珍的臉,說“這孩子有福啊,長得福相。”她看大夥不解,抻一抻,說:“沒看見那顆痣長壽啊。後院老任太太就有。”韓嬸說:“那老太太年紀得——”老果婆子說:“我要活那麼大歲數就行。”
老季在家做蒼蠅拍兒,前麵用膠皮,後麵是木棍。給老隋家用,好用,呼達呼達,好玩。找蒼蠅,小月小玉小艾商定一人打一下,輪流。蒼蠅多,夠打的。蒼蠅賊,小月一舉蒼蠅拍兒就飛了。小誌說,它肯定是誰沒打著跑了的。經驗,是在反應中。有的不動,是新進來的吧,等著小玉打。也有的是較勁吧,翅膀微微聳動,人不動它不動,看著人;小艾讓它飛,等再落下的時候再打下去,飛也飛不了。
晚飯後,大人小孩都出去溜達,上大道,小孩子前後左右跑,大人慢慢走。吃了飯遛遛食,順著下坡路走,挺著肚子挺舒服。
大人們出來多了,幾個人湊一處,抱著肩膀站著,嘮嘮嗑,去除一天的煩惱和寂寞。傳遞信息,也是生活興趣。
“要建圍牆了。”小平回來說。
小凡刷碗完事兒,在桌子上擺筷子,把吃飯沒用上的筷子也擺上,蓋房子;沒有了,擺碗和盤子,摞起來,像花瓶,再擺,“像天壇!”小平說:“你見過嗎”“看過圖哇。”
“建圍牆乾什麼”小凡問。
“安全呐。”
“咱們住的咋不建呢”
小平不吱聲了。
姥爺說:已經多少年不搞基建了。
人口多,房子不夠用,睡覺、吃飯、看書、聽廣播、會客,全在一個屋子,一家男女老少不能分開住,更談不上其他啦。建築是有不同用場的。
“古代有亭子,”老單用毛筆寫古字,甲骨文,像畫,然後畫畫,“是無牆的房,像傘,用來乘涼。南方,房子開更多的窗,設前後門,利於熱天通風。
中國古人建樓閣,登高望遠;外國人建高樓,節約土地。”
他畫了亭台樓閣。
西大道上新增了幾處燈,要加班施工。做遊戲的孩子在那,成群結夥。
東大道黑黢黢,孩子願藏貓貓的,膽大的,上那邊。廁所在那邊,裡麵更黑。那道上常有一人踽踽獨行,看不清麵孔,但可以肯定他不是附近的。
孩子們去站一個地方,好像不是故意去看。小孩子猜他是乾啥的呀,或許有病吧。立本想,那人也許不願人看見,願做隱蔽的活動。
孩子總是隨意,心中沒有時間。家裡大人們總為他們著急、牽掛,門外每一次響動,當媽的都有一回欣喜,猜測,等待,失望,怨憤。
大人埋怨孩子的隨意,孩子嫌乎大人的“教條主義”。大人過了孩子的年齡,變得“現實”,大人心裡隻裝著生活,想著今天做的,想著明天做的。孩子們在成長,生活不是全體,是個背景。孩子想自己喜歡的。
生命各不同,正如人感受不到花開的舞蹈。老單記,豐富性在於存在多樣性,在於不同的感受,個體差異要受到保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