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誌跟媽說想吃餃子了,媽說:我看你像餃子。小濤小月都張嘴衝小誌,啊——
小誌上這邊院兒。他右手戴了手套,多的手指頭有多大,外人不知道,他也不讓看。小濤說沒多大,“也不好使,掰去得了。”大人們說,掰是不行的,得做手術,到大一點的醫院。小誌不做,他怕動刀。他戴著手套的手擋開想鬥的雞。
隋叔在院兒,他剛從大下邊挖地回來,吃著乾糧,喝了一口水,用濃重的河南口音說:“管它乾什麼,它們叨不壞。你還能總看著呀。這裡有資格老的,有後長大的。”
“它欺負人,冠子都叨出血了。”小全說。
“不會總打,它們自己就理出個一二三了。”
“又打起來了!”雞揮動起翅膀,小全小誌小正一起喊,雞們轉頭看他們。
老單說,人能說話,包括發出各種聲音,使人陡然增了自信。張口,在遠處的人能聽得到,發出命令,此呼彼應。人以此擴展了社會活動,有了交流,就不僅僅是擁抱廝打。
小濤問小全“怎麼還不打坯”“明天開始。”“土呢”“明早弄。”
小濤上後院去看。
小蘑菇在打坯,是給小輝打的。坯,是上古以來人們製陶的初級品。把土和上水,放模子成形,比和泥摔泥泡要容易。小濤和小林進院子來,看一會,說:“說你水平高,也不咋地呀。”小蘑菇抬起模子,說:“你們來。”小林和小濤一起脫了一塊坯。小蘑菇手點著他們說:“你倆就這樣還笑話人兒,在那說嘴兒行,重來重來。”“不乾了,這又不是我的。”小林站上牆頭,牆有些鬆動,他腿顫顫走著,嘴裡吹“哨”。
他吹的是一小節柳條枝。
小蘑菇說:“歇一會,你下來,給我,我告訴你怎麼吹。”小林說:“你自己弄去,彆用我的,你太埋汰。”小蘑菇瞪起眼睛,說:“牆都讓你踩壞了,你趕緊下來。”小蘑菇去取鐮刀,小林害怕:“你要乾什麼!”躲著跳下來。小蘑菇提著鐮刀出去割柳條。小孩子跑前麵,跳高,夠柳條,拽下給他割。有小孩子問“楊樹的行嗎”“一樣。”小孩們跑到楊樹下看,在樹下,想上樹,從樹上能到房上。
小蘑菇上樹,割了楊樹枝條扔下來;回來用鐮刀杆把枝條搓壓軟,用鐮刀削去一塊兒皮兒,做了一些哨,分送給小濤,小輝,小光,小梅,小傑,小秋,小正,小誌,自己留一個吹,吹出了曲調兒。小孩子都要樹枝,剪子絞,口不齊,剪鱉了,有印兒,吹的聲不響不亮。用菜刀,快的,在菜板上割一段一段的,慢慢搓揉抽去裡麵白杆,然後去掉口處的外皮,剝露嫩的淺綠,這是進氣口兒。嘴唇像叼煙一樣,固定而不要咬。它雖然小,用手指尖輕輕捏著,卻如吹著簫,手指堵一下開一下出口兒,斷斷續續,嗚嗚嘰嘰。管兒有粗細,做的或長或短,聲音不同;孩子們高興吹,或湊一塊兒,或在不同的院子,如演奏一台節目。
大人煩得要命,可是又不好嗬斥。“去去到外頭。”
“在外頭了。”
“遠點。”大人又說,“走,遠點。”
不在一個院的大人,對視一下,晃了腦袋,“啥時能長大,都十多歲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