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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風漸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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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長安,未央宮宣室偏殿。

漢帝今日突然來了興致,與金日磾在殿內手談。

金日磾,是匈奴休屠王之子。

當年霍去病率部擊匈奴,大敗昆邪王。

昆邪王害怕匈奴單於怪罪,於是就率部叛逃,還拉上了休屠王部。

結果在半路上,休屠王反悔了。

他認為自己有沒有過錯,且手中有四萬部眾,完全不必投降漢室。昆邪王一怒之下,就殺了休屠王,火並了休屠王部落。

失去父親和部落的休屠王王子,在無奈之下帶著弟弟投奔長安,賜姓為金。

從最初的馬監,進入漢武帝的視線,而後提拔為侍中,駙馬都尉,乃至於現在的光祿大夫。

馬監,就是養馬的官署。

嗯,也就是和弼馬溫差不多的官職。

金日磾身高八尺二寸,也就是180公分左右。

身材高大,相貌堂堂。

還帶著一點異域風情,堪稱美男子。

自古以來,為官者的長相非常重要!

漢武帝在這方麵,尤為重視。

加之金日磾養馬出眾,甚得漢武帝的歡喜,於是便一步一步成為了心腹。

金日磾為人,謹小慎微。

相傳,他從歸順漢室之後,每次見到漢武帝,都不敢正視。

他話不多,但非常穩重。

本來,隨侍這種事,大都是霍光。

但霍光近來在處理樓蘭的事情,所以漢武帝就喚來了金日磾。

兩人在棋盤上你來我往。

金日磾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越來越難看。

漢帝很平靜。

但金日磾知道,他現在非常生氣。

從漢帝的棋路,就能看出端倪。

殺氣很重!

史皇孫遇刺的消息,是在昨日傳入宮中。

緊跟著,長安封禁,繡衣四出,抓了不少人,關進了中都詔獄。

金日磾說實話,不想在這個時候隨侍。

因為,漢帝正在氣頭上。

他什麼都沒有說,但一切都展現在棋盤之上。

這也使得金日磾更加小心,每落一子,都要小心翼翼。

“甕叔在害怕?”

漢帝突然開口。

金日磾一愣,想了一下,輕聲道:“臣,甚惶恐。”

“又與你無關,何來惶恐?”

“臣恐陛下,暴怒之下失了分寸。”

“甚分寸?”

“陛下抓了很多人,會讓一些人藏得更深。”

漢帝撚黑子,突然停下來。

“難道,朕放任不管嗎?”

“非是放任……但需要分寸。”

“可如此一來,太子會更惶恐,進說不得也會埋怨朕。朕是天子,但朕也是阿翁,是祖父。”

金日磾沉默了!

這有點涉及家事,非他一個外臣可以參與。

他歸漢多年,如今也四十有二。

當初,金日磾長子金弄兒被漢帝看重,曾在私下裡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

漢帝倒是沒在意,可金日磾卻二話不說,殺了金弄兒。

對此,漢帝非常生氣,曾質問金日磾。

金日磾則回答:“天家家事,豈容外人指點?金弄兒今日能多嘴,他日就會參與其中。臣不怕死,但臣卻不願意見天家生亂。陛下愛弄兒,卻不可助長氣焰。”

漢帝之後,也就沒再說什麼。

今天,金日磾沉默。

漢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突然笑了。

“甕叔,朕自認可慧眼識人,但在進的身上,卻走了眼。”

金日磾笑了笑,啪的一聲落下白子。

漢帝緊跟著落下黑子。

“一直以來,朕以為進性格懦弱,卻不曾想有如此強硬一麵。死戰不退,雖莽撞,卻讓朕另眼看待。隻是,朕虧待了他!朕一直覺得,他身子骨柔弱,不堪重任……嗬嗬,當日朕遇險,他第一個趕過來,還差一點就丟掉了性命。之後有自認死罪,以贖死金脫身,雖丟了他的臉麵,卻存了朕的臉,是個好孩子啊。”

金日磾道:“好孩子,便要獎勵。”

“哈,朕也是如此想。”

漢帝,在手中把玩著一枚黑子。

“進已及冠,雖為皇孫,卻無官身……諸王子孫皆為列候,偏朕的長孫……不公平。”

金日磾想了想,點頭道:“確實不公平。”

“諸王子孫,皆千石萬石俸祿,而朕的長孫,每月仍需靠太子宮月例才能過活。”

“很不公平。”

“諸王子孫出門,前呼後擁。而朕的長孫,隻有十名扈從出行。”

“非常不公平。”

漢帝長出一口氣,啪的把棋子拍在棋盤上。

而金日磾心裡也鬆了口氣,思忖片刻後,落下一枚白子。

“朕當年,每每出行,皆以平陽侯之名。”

金日磾抬起頭,看向了漢帝。

“進是朕的長孫,承襲平陽侯,可好?”

“臣以為,甚好。”

“朕為平陽侯時,曾建建章營騎,後更名羽林郎。隻是可惜了建章營騎之名啊。”

“確是可惜!”

金日磾笑道:“臣猶記得上林苑中,建章營騎若虎賁獸之風采。”

“進能為建章營騎否?”

金日磾已經明白了漢帝的意思。

他這是打算給自家長孫一點彌補。

“平陽侯性強硬,確令臣感到意外……嘗聞皇孫懦弱,但想必建章宮一難,足以令皇孫勘破生死,方有今日之表現。臣聞聽昔日浞野侯回歸,其子拜了皇孫為義父。此次皇孫遇襲,趙安國拚死相救,勇武異常。有浞野侯父子相助,大善。”

漢帝,連連點頭。

他也沒想到,原本是要留給劉據的人才,卻被劉進搶走了。

也行啊!

劉進展現出來的剛強,讓漢帝非常高興。

身子骨弱一點就弱一點,又不真指望著劉進去搏殺疆場。

有趙破奴父子,足矣。

這樣一來,也算是給趙破奴父子一個補償。

“不過……”

“不過怎樣?”

“建章營騎當年滿員兩千五百人。若平陽侯接掌,怕是有些逾製了。”

漢帝想了想,道:“甕叔所言極是。那你以為,重建建章營騎,當需兵員幾何?”

金日磾道:“一營兩部足矣。但建章營騎之名不可再用,除非陛下願意讓平陽侯屯駐建章宮。”

“建章宮不合適。”

漢帝立刻搖頭否認。

“甕叔認為,這營騎當屯何處?”

“奉明園如何?”

“嗯?”

“距離博望苑不遠,又是當年賞賜於史中郎之地。距離灞橋不遠,同時佐衛長安。”

金日磾所說的史中郎,是史恭,劉進的舅舅。

漢帝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落子也變得輕柔許多。

“建章營騎不合適,那取何名為好呢?”

“想當年,陛下建建章營騎,被讚為若虎賁獸。不如就喚作虎賁營騎,倒也正適合浞野侯父子的風采。”

“若虎賁獸……”

漢帝連連點頭。

突然,他的落子又停下來。

“朕當初設八校尉,已有虎賁校尉了啊。”

金日磾眉頭一皺,在心裡暗罵了自己一句。

把這個事情給忘記了!

八校尉,那可都是正兒八經的兩千石軍職。

“臣疏忽。”

他連忙請罪道:“如此說來,虎賁營騎之名確實不合適……虎豹營騎,陛下以為如何?”

“嗯,這名字好!”

漢帝臉上的笑意更濃。

“如虎凶猛,如豹迅捷,虎豹營騎好,就這麼說定了。”

接下來,金日磾會設法讓人奏疏。

而後在朝會上通過。

鹹陽原刺殺一事,可以讓很多人閉上嘴巴。

哪怕是有人再不情願,也不會跳出來阻止。

真要有人這麼做的話,那漢帝絕對會找借口,把對方送進中都詔獄。

漢帝早就有了決定。

把金日磾找來,就是想讓他出頭。

霍光不行,哪怕他再不願意和衛霍集團扯上關係,他那個‘霍’始終會被人猜忌。

反倒是金日磾,就不會有太多麻煩。

“陛下,暴大夫求見。”

大殿外,傳來內史令郭穰的聲音。

“那老酒鬼怎麼又來了?前些時日他那些詩賦簡直臭不可聞,怎地又想過來討罵不成?”

漢帝的心思已經傳達完畢,也無心繼續下棋了。

主要是金日磾的棋風,太他媽的惡心人。

穩如老狗,四平八穩。

輸給他,會非常惡心。

可如果想贏他,那死纏爛打的棋風,就算是漢帝贏了,也會非常難受。

也正是金日磾這棋風,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願意和他手談。

如果不是今天找他商議事情,漢帝也不會和他下棋。

那股子纏磨人的滋味……劉徹有時候就想不明白,金日磾這種強橫凶猛的人,為什麼會下這種惡心人的棋呢?連霍光都說,寧願和金日磾手搏,也不想與他手談。

“傳旨,詔暴勝之覲見!”

……

劉進,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淩晨。

醒來時,饑腸轆轆。

不過,身體的酸痛感緩解了許多,至少能坐起來,雖然有點吃力,卻已不是難事。

從床榻上下來,腳就是一軟。

趴在床尾沉睡的李姝,頓時醒來。

“殿下,你醒了!”

“姝姊,餓!”

李姝聞聽,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劉進那可憐巴巴的模樣,完全和趙安國以及孫氏女所說的那種強硬形象不一樣。

“知道殿下會餓,我在火上一直溫著粟米粥。殿下稍等,我去取來。”

“嘿嘿,就知道姝姊疼我。”

李姝笑罵了一句,轉身離開。

當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的一刹那,劉進的目光閃爍不停。

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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