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破奴長得很像趙安國。
呸,不對,是趙安國長得很像趙破奴。
父子連相!
要說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但連相到趙破奴和趙安國這種程度,倒是有點少見。
嗯,這麼說吧,趙安國長得很像三國演義中,初次登場的呂布。
而趙破奴呢,則更像是被困下邳城,說出那句‘某為酒色傷身,從今天起戒酒’的呂奉先。
十載風霜,讓趙破奴整個人都很憔悴。
他站在那裡,雖消瘦,卻自有一股子豪邁氣勢。
劉進不敢怠慢,忙快步上前,把趙破奴攙扶起來。
“進早就想要拜訪趙侯,未想今日才得見趙侯風采。老將軍,你看上去可是瘦削了。”
這一句話,直接讓趙破奴破防了。
“罪臣不過吃了些許苦楚,算不得甚,卻有勞殿下操心,萬萬不該。”
“罪什麼罪,老將軍心中的苦,進知道。”
當趙破奴口稱‘罪臣’二字的時候,劉進就知道,他來對了。
趙破奴還把自己當作漢臣,他並沒有怨漢帝,而是想要得到機會,重新證明自己。
“咱們屋裡說話。”
劉進攙著趙破奴往屋裡走。
義姁則朝著他道了一聲罪,徑自離開。
趙安國和其他幾個扈從在屋外站立,而王翁須好像勤勞的小蜜蜂一樣,跑去夥房燒水。
趙破奴的臉上,露出釋然之色。
他與劉進跽坐席榻之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劉進一番。
“皇孫殿下今日前來,可有指教?”
指教?
我沒指教,我隻想招攬你。
旁人不清楚趙破奴的情況,但劉進最近一段時間,可是把趙破奴做了一個通盤了解。
他,是衛青一手提拔。
他,是霍去病身邊親隨。
驃騎司馬,可不是隨隨便便能夠做到。
由此也能看得出來,霍去病生前對趙破奴何等信任。
“指教不敢,隻是聞老將軍威名,特來拜訪。”
“是太子,還是殿下?”
“與太子無關,隻是進心中所想。”
趙破奴眼中的光,一下子暗淡許多。
劉進,太子長子,皇長孫。
身份有了。
但想必對趙破奴而言,卻遠遠不夠。
皇長孫和太子,終究是差了一大截呢……
“如今見了,可有失望?”
趙破奴的語氣,變得有些平淡。
劉進笑道:“失望沒有,倒是感覺老將軍心裡,有很多冤屈。”
冤屈?
趙破奴驀地抬起頭,凝視劉進。
片刻,他噗嗤笑了一聲,道:“哪有甚冤屈。”
“沒有嗎?”劉進笑道:“可為什麼進從老將軍眼中,看到許多不甘呢?”
趙破奴眸光一凝。
他慢慢收起臉上的笑容,直勾勾看著劉進。
一句話也沒有說,卻自有一股子令人難以形容的氣勢撲麵而來,也讓劉進頓時緊張了。
那感覺,就好像一頭沉睡的猛虎,睜開了眼睛。
“皇孫殿下此話怎講?”
劉進強壓著內心的慌張。
失誤了,失誤了!
原以為是一個被塞北風霜消磨了氣勢的老朽。
卻不想……
劉進上一世有過這種感受。
他那老子平日裡嘻嘻哈哈的,好像一個沒什麼大用的小老頭。
但當他較真的時候,骨子裡那股子殺氣,就連身為親兒子的劉進,都會感覺到恐懼。
嗯,他老子可是打過仗的!
他穩定了一下心神,輕聲道:“餘水濱。”
三個字出口,趙破奴原本跽坐微微有些佝僂的身子,呼的一下子挺直起來。
須發賁張,他的身體微微顫抖。
“殿下可是知道些什麼?”
“我不知道。”
“嗯?”
“說實話,當日我知曉了奉先身份時,是第一次聽聞老將軍的名號。後來,我做了一些了解,老將軍一生,未嘗敗績,唯一一次失手,是為匈河將軍時,與元鼎二年功至匈河水,見匈奴兵勢強盛,不得已退兵,但也是全軍而退,對不對?”
趙破奴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
“那次,的確是我輸了。當時的匈奴主帥是且鞮侯,想要在匈河水伏擊我,被我提前發現。而後以疑兵之計,連夜病退三十裡,才躲過了且鞮侯的攻擊……那次,確是凶險。”
“趙侯,用兵多年,也是個謹慎之人。”
“兵事凶險,怎可掉以輕心。”
“那何以在浚稽山,就放鬆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