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在秦朝時,叔孫通就因為精通儒術被召進朝廷作待詔博士。幾年後陳勝造反,秦二世問身邊博士和儒生。叔孫通看出秦二世心思,逢迎著說,“那些人不過是一群偷雞摸狗的盜賊,不值一提,各地郡守很快就可以把他們逮捕。”秦二世大喜,將其餘說真話的博士全投入監獄,唯獨將他升博士又加以賞賜。而這廝也乾脆,回到住所卷起鋪蓋就跑了。
等他回到老家薛縣,薛縣已投降楚地義軍,他轉而就跟上了項梁。等項梁在定陶戰敗身死,他又投奔了楚懷王。等楚懷王被封為“義帝”遷往長沙,他又留下來侍奉項羽。待劉邦率領著各路諸侯攻入彭城,他搖身一變,就又成了劉邦的臣子……
在秦末這等諸侯逐鹿、你來我往殺得血流滔滔的亂世,不知多少英雄豪傑折戟沉沙,飲恨而終,這老家夥憑借他的無恥又心黑、精明又通透,愣是混得如魚得水,無論何等凶險局勢都傷不了他一根毫毛,無論那方勢力勝出,總能混個富貴榮華。
這廝原本做儒生裝束,因為劉邦討厭儒生,為討劉邦歡心,就立刻改做楚人打扮。他投靠劉邦時候帶有一百多弟子,但他一個也不向劉邦推薦,專門推薦一些土匪強盜。麵對弟子們的怨言,他捋著胡須悠悠然道:“漢王眼下冒著槍林箭雨打天下,你們那個能上戰場?所以我給他推薦那些衝鋒陷陣、斬將拔旗的勇士。你們等一等,我是不會忘了你們的。”
也許就因為這家夥夠無恥,夠心黑,又夠精明,劉邦慧眼獨具,將之派來了臨江王國,遊說臨江王共尉。
也因為聽說他在臨江王國,軍師張良都感到很安心,徹底打消了帶傷趕來的心思。
不得不說,這老家夥能力也的確夠強,抵達臨江王國後,雖然沒有將臨江王共尉給說降,卻將大將軍黃極忠給成功拉下了水,暗投了漢營。
“稷嗣君來的正好,這是何人孝敬就怕你還真想不到,是大楚大司馬周殷派遣使者送來的。嗬嗬,這位大司馬還真是位講究人,人未到,厚禮已經先至。”
叔孫通當下不僅被劉邦任為博士,還被賜號稷嗣君。
看著黃極忠得意的麵容,叔孫通老眼光芒一閃:“如此說來,這位周殷大司馬,還有那位項昌長公子,應該很快就抵達了。唔,真是好大手筆,不過不僅大將軍,我聽聞大司馬、大柱國等等重臣都收到了,並且還都是四車。”
黃極忠一聽,臉色陰沉了下來。
叔孫通肅然道:“此番來,我接到軍師張良傳信,讓我們做好萬全準備,項昌一冒頭,立即將之擊殺。”
黃極忠一怔,有些不以為然道:“這麼急迫?軍師大人未免有些反應過激了吧,一區區十六歲小兒,我不信真有那等可怕。且到江陵後,我親自出馬好好會會他。”
叔孫通來臨江王國出使,僅僅帶了幾十名弟子,因此想要實現張良指令,就需要借助外力。黃極忠這位掌控北軍,家中私軍就是一支舉足輕重力量的大將軍,自然就是他的首選。
而今聽聞黃極忠有推托之意,顯然是想看看能否自大楚使團身上再撈一票肥的,叔孫通撚著下頜胡須,眼珠子一轉,悠悠然道:
“據聞項昌小兒在垓下城說服英布,突襲漢軍後軍,導致漢王與軍師各中一箭,差點死於非命。無論漢王還是軍師,心下對他的恨意是傾江河之水也難以洗刷。大將軍要是將之斬殺,卻不深得漢王與軍師歡心?此等功勞,一個重侯爵位,想必是板上釘釘。”
叔孫通是將黃極忠給吃的死死的。黃極忠聞言立時眼神閃爍,大為意動,一陣思忖後道:
“想要滅殺項昌小兒,倒也簡單。江陵城四座城門的守將都曾在我部下任職,項昌一抵達我就可立即得知消息。在他前往城內迎賓館邸的路上,我將家族六百私軍埋伏於兩側民居之中,突襲殺出,不費吹灰即可取他的首級。以項昌小兒的身份,至少千騎護送他前來,但臨江王可不會讓他千騎全部進城,最多不過百騎,城內又街巷逼仄戰馬不得馳騁,六百精銳足可萬無一失。”
叔孫通撫掌大笑稱妙,笑眯眯道:“滅殺這小兒後,大將軍打算如何善後?畢竟項昌小兒死在此處,臨江王就怕要雷霆震怒。”
對於這位王上,黃極忠毫不畏怯,不屑一笑:“恰好夜郎國使團也來出使,住在迎賓館邸,那使者居然不放我眼裡,禮也沒有一份,就順帶將之也給屠個乾淨,將帽子扣他們頭上好了。到時死無對證,臨江王再怒又能如何?”
隻要沒有確鑿的罪證,僅僅懷疑,臨江王是絕對動不了他分毫的,這是身為大將軍、手握重兵的黃極忠的底氣所在。
“這一車珍寶不必進入倉庫,就放在此處,犒賞此戰有功將士。用他大楚的財貨,獎賞滅殺他大楚長公子的功臣,也算是天意如此吧,哈哈哈……”
深秋。
那怕到了正午,天空的巨日依舊光焰頗為暗淡,不複盛夏威烈。
江陵城高大厚重的東城牆上,高高樹立的兩列旗幟,旗麵低垂,無精打采。
城門之上的城門樓前,一身甲胄的守城校尉孟夏,抱著雙臂,雙腿呈八字形穩穩跨站那兒,冷漠俯視著自下方城門進進出出的百姓、商賈、工匠以及各式車輛。
這給他的感覺,好像整個世界都自他襠下穿梭往來一樣,讓他生出一種極大的滿足感。
年不足三旬的孟夏校尉,高而瘦,肩背結實,手臂修長,麵容凶沉,一雙陰鷙的細眼不時有絲絲寒光閃過,讓人望而生怯。
孟夏雖然也是出身舊楚貴族世家,但明顯家族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不能給予他足夠有力的支持,故而三旬多才混了一個不高不低、不大不小的城門校尉,也因此心頭對權勢、對更高層階的軍職充滿了渴望。
就在孟夏校尉儘情享受著這種“唯我居高處、胯下往來人”的快感時,遠遠的,就見東方官道上一團滾滾塵土騰空而起。
孟夏校尉一雙細眼陡然睜開,大為警惕起來,久經軍陣的他自然看出這是有大股騎兵在靠近。
剛要下令守城軍士戒備,一名精壯騎兵飛一樣卷到城門前不遠,大吼道:
“大楚長公子、後將軍項昌,親率使者團前來出使臨江王國,爾等速速通報,做好迎接準備。”
縱騎在門前往來三番,連吼三聲,騎兵兜馬向著來路疾馳而回。
不多久後,就見一隊三十騎左右的騎兵隊緩緩催騎而來。為首將領身披金甲,騎著一匹高大健碩、皮毛油亮如緞的大黑馬,狀甚威武。
緊隨其後的兩名護衛,各自擎著一麵巨大的玄黑織金大旗,不住輕輕虛空展動,上麵書寫的“楚”“項”兩個大字極為醒目,遠近可見。
“嗬,想不到還真來了。唔,好大的口氣。去通報給迎賓館邸的典客莊容,讓他前來迎接。”孟夏連連冷笑,隨口吩咐著。
典客,是臨江王國負責接待外國使節、處理外交事務的官職,莊容是其中長官。
待那名騎兵匆匆去了後,孟夏又對身旁親衛壓低嗓音道:“你去將消息報給大將軍。”
那親衛點頭,下城而去。
不多久後,孟夏忽然聽得後方城內一陣急促淩亂、洶洶如潮的馬蹄聲驟然響起,緊接著就見上百騎兵從城門猛然衝卷而出,將進出的百姓給駭得連滾帶爬,四下逃竄。
“城內怎麼突然跑出這麼多騎兵,又是那家重臣的貴公子外出秋獵,不知有貴……”孟夏校尉一個念頭沒有轉完,那上百騎兵衝出城門後,毫不繞彎,竟然徑直對著徜徉而來的大楚使團衝擊過去。
孟夏這時才看清,這些騎兵清一色的全身覆甲,黑巾蒙麵,渾身殺氣騰騰,那裡是什麼貴公子秋獵的私軍?赫然是一支不懷好意的勁旅。
“不好!黃極忠瘋了嗎,不是安排好在城內伏擊,怎麼殺到這城門外來了?”孟夏急眼了,脫口就是大罵,一邊健步如飛,帶著一乾親衛從城頭飛快而下,躍身上馬,向著城外急急衝去。
待衝出城門後,孟夏校尉抬頭一看,一顆心一下涼了半截。
就見那百餘精壯騎兵縱聲大叫:“項羽老賊禍亂天下,而今又來禍亂我臨江王國,如何能忍?寧死也要誅之。”
百餘精壯騎兵紛紛策馬彎弓,弓弦密集炸響中,箭矢飛落如雨,向著三十騎使者團激射而去。
麵對爆射而來的箭矢,三十騎使者團根本毫無防備,弓在背,箭在壺,劍在鞘,當下慘叫連連,紛紛自馬背上翻落下去。至於為首的大楚長公子、後將軍項昌,更是被重點照顧的對象,胸口足足插了四五根箭矢,正一副頹軟無力的模樣,自馬背上墜落而下。
“好賊子,好大膽!”孟夏目眥欲裂,怒聲大罵,催騎帶著守城軍士對著那百名騎兵衝殺過去。
那百名騎兵見已經得手,毫不遲疑,一聲呼哨,風煙滾滾,向著遠處的荒野飛馳而去。見驍勇的孟夏都尉帶著幾十騎兵緊追不舍,那群騎兵昂然不懼,馬背上扭轉身,彎弓向後又爆射出一輪,將孟夏幾十騎兵一舉射落下馬了十幾騎。
孟夏也被一箭緊貼著頭頂射過,驚出一身冷汗,嚇得就此倉皇勒馬,不敢再追,眼睜睜看著百餘騎像悍匪一樣消失在視野儘頭不見。
“此事不算完,讓我查出是誰,必滅之滿門。”孟夏怒叫著,引軍疾馳而回。
遠遠的見那支遭受箭雨暴擊的大楚使者團幾乎人人帶傷,淒淒慘慘,掙紮著爬起身,或者拖著瘸腿,團團圍在甲胄華麗的項昌周圍。
讓人意外的是,項昌居然沒有死,扶著騎兵,麵色悲憤的掙紮著爬起來,胸口鮮血淋漓,神色萎靡,卻一邊劇烈咳嗽著一邊謾罵不休:
“共敖,你臨江王國是要造反嗎?連我也敢襲殺,你是想國破族滅嗎?所有將士,解甲,今日我們就死在臨江王國都城之前,讓天下人看看,共敖此賊狂妄到何等地步,膽敢襲殺大楚長公子、後將軍。今日我項昌固然可死,他日,看他臨江王國是如何被攻破覆滅,城內十幾萬戶如何被屠戮一空!”
使者團所有成員情知臨江王國真要襲殺他們,逃是逃不掉的,轟然應喏,紛紛將甲胄解下,重重投擲地上,裹著沾滿血液的衣袍,圍著項昌昂然而立,氣氛悲壯至極。
看著這一幕,孟夏麵色煞白,眼神驚懼,剛要上前安撫一二,一名親衛湊近低聲道:
“校尉,想不到那些騎兵居然失手,沒有將這小子給射死。您何不一舉將之了結,如此在大將軍麵前——”
親衛話沒有說完,“啪”的一聲脆響,臉頰上挨了狠狠的一記。
孟夏這一巴掌臭的格外狠,將親衛牙齒都抽飛了好幾顆。
“你是唯恐我不死啊。來人,捆起來,堵上嘴。”隨著孟夏冷冷下令,立即有軍士上前,將這親衛給捆了個結實,又堵住了嘴巴。
吩咐軍士將之丟進城門樓去,孟夏下令將事情立即通報給臨江王共尉,然後又傳令調集重兵,前來將使者團給保護好,最後用力揉了揉臉頰,堆起一個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跳下馬對謾罵不休的項昌使者團走去。
發生這麼大的事兒,身為城門守的孟夏也是慌了神,大楚使者團且不說,僅僅以項昌的身份,真個死在自己職守範圍,那自己不僅死定了,誅殺三族都是輕的。
這可是霸王之子,不要以為剛才項昌的謾罵是恐嚇,霸王一怒,引大軍而來,真是要將臨江王國殺得血流成河人頭滾滾的。
不見那怕以黃極忠大將軍之尊,並且已經投了漢營,滅殺這小子都不敢以自己名義,而是找了夜郎國使團背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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