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開口的是項昌,英布對他無疑頗有幾分忌憚,收斂戾容:
“是項昌長公子啊。嗬嗬,霸王什麼都好,就是沒有識人之明。看看這些貨色,無能又廢物,偏偏還自我感覺良好,一個個自大的不得了。我這是幫他們徹底認清自己,畢竟眼下戰情緊急,他們繼續這般自我感覺不凡下去,自己身死族滅也就罷了,就怕還要帶累整個大楚軍跟著倒黴。”
“唷,是嗎?聽九江王的話頭,父王重用的這些將領這麼不堪,那九江王這是立下了什麼絕世大功了?快、快,趕緊說來讓大家夥都聽聽啊!是五千騎軍將漢軍六萬後軍給橫掃覆滅,將劉邦老兒砍下了腦袋?還是麵對齊王韓信,昂然不懼,陣而戰之又大破?”
項昌臉色振奮,雙手用力鼓著掌,雙眼巴巴看著英布,充滿了期待。
英布臉上的張狂消失了,一抹兒怒意湧了上來。
他那裡聽不出,項昌分明是在陰陽他,五千騎軍偷襲漢軍後軍,而且還是在項昌火牛陣將劉邦嚇跑的前提下,居然還打成了一坨屎,不僅沒有斬殺掉劉邦這個心腹大患,後軍諸多將領也一個沒有擒獲,跑了個一乾二淨。
至於說他對陣韓信,自然是嘲諷他用兵比之韓信差之遠矣,對韓信畏懼如虎,連與韓信對陣的心氣都沒有。
英布此番返回楚軍大營,是帶著趾高氣揚衣錦還鄉心態來的,將自己完全當成了大楚的救星,雖然麵對霸王低眉順眼不敢放肆,對於霸王外的其餘人,可絲毫不放在眼裡。
哪知道囂張不過三秒,還不等他將多年的積怨好好釋放一番,就被項昌給當眾騎臉,奚落外加嘲弄,絲毫不給他這個大楚恩人留顏麵。
英布心頭大惱,又想起這小子遊說他時陰謀連串詭計成套,生生逼著他背叛劉邦重新投靠大楚,當時宛如鑽了炕洞的王八般憋悶又窩火的心情,不由更加憤懣,冷冷道:“聽項昌長公子的話語,這是對我英布的軍略頗有微詞?看來項昌長公子是自覺用兵比我英布還要強嘍?”
新仇舊恨,英布這位九江王也陰陽起項昌來,言下之意自然是噴項昌不過是嘴炮王者。
“哈哈哈,率五千騎軍,也不用偷襲,就是堂堂正正的對陣,一舉擊潰率領六萬大軍的你,也就是易如反掌吧!”項昌張口就來,一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豪邁。
聽聞項昌此言,鐘離昧、季布、桓楚等諸將大驚!英布原先在大楚軍中可是有“小項王”的稱謂,項羽兵法戰陣唯他得了精髓,給他六萬大軍在手,即使霸王與韓信也不敢說率五千騎軍能夠戰而勝之!
英布也都被項昌大話給氣笑了,連連點頭:“你嗓門大,你說的對!”一副將項昌當作無知妄語的小兒看待了。
項昌卻是不依不饒起來:“九江王不信?好辦!我這人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專治各種不不服。這是你帶來的百騎護衛騎兵吧?這麼著,你率領這百名護衛騎兵,我率領十名騎兵,咱們去了矛刃,僅用矛杆,再用厚牛皮蒙麵,去操練場上對戰一番,看我能否一舉將你擊敗,如何?”
英布兩道刷漆般的粗眉直抖,陰聲道:
“這可是你說的!也不用你率領十名騎兵,咱們誰也不占誰的便宜!今日我就替霸王好好教訓教訓你,以免此後戰場上太過自大,鑄成大錯。”
兩人越說越上勁兒,到此自然誰也再無退縮之理,齊齊翻身上馬,在各自護衛騎兵簇擁下向城東操演場疾馳而去。
鐘離昧等將領一時間駭然失色!
他們那裡想到項昌長公子初生牛犢不怕虎,要與英布進行對戰,這卻不是自取其辱?
英布用兵之強,堪稱當世頂尖存在,為何剛才他那等言辭羞辱,鐘離眛等諸將憤怒萬分卻不敢反唇相譏,就是在於都自知比之他是真個大為不如的。
而他們都不是英布敵手,項昌就任後將軍這才幾日,又如何能夠勝過他?項昌固然有突襲漢軍大敗孔熙的輝煌戰績,但那實說起來不過是占了夜晚偷襲的便宜,又針對人之常理思維而設下詭計,並非說他軍略真出色到能戰勝孔熙了。
當然,戰敗了僅僅丟些臉麵倒也罷了,關鍵就怕影響到後麵兩軍聯合破漢!贏了這一場,以英布驕橫自大的為人,還不更加囂張傲慢,對霸王的軍令就怕也敢陰奉陽違自行其是了,如此兩軍聯合破漢卻不是平添變數?
鐘離昧跨上戰馬,緊趕慢趕追上去,一把扯住項昌衣袍,低聲厲容道:“後將軍,你心頭氣惱,為我等出氣,我們心下感激不儘。但英布用兵淩厲霸道,侵略如火,萬難招架抵擋,即使霸王也不敢言必勝,還請三思,千萬不可意氣用事啊。”
項昌回頭看了鐘離昧焦慮擔憂的麵容,輕聲一笑:“大將軍還請對我多幾分信心!沒有十足把握,我豈敢拿我大楚未來、拿破漢大局開玩笑?”
鐘離昧聞言一怔,項昌已然掙脫他的手,策馬而去。
鐘離眛一臉迷惑。雖然自突圍夜開始項昌行事每每出人意表,給了他諸多驚喜,但眼下那怕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項昌有絲毫取勝的可能。
鐘離眛終究放心不下,憂心忡忡策馬緊隨其後,打算到了操演場後相機行事。
季布催馬飛快趕上了項莊,與之並騎而行,皺眉惱火道:“長公子胡鬨,你不勸阻也就罷了,怎麼也跟著胡鬨?萬一敗了,後果是何等嚴重,你可想過?”
項莊橫了他一眼,悶聲道:“閃開,不要妨礙我奪取大破英布的光輝名頭,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有這工夫,你還是多為英布去擔心去吧!”
季布聽他說的離譜,簡直將大敗英布當作俯身可撿拾的功勞,臉都氣白了,憤憤一拂袖,不再多勸。
項聲沒有跟隨趕去操練場,知道製止這場鬨劇的隻有一個人能做到,當下折身匆匆進了霸王營帳。
聽了項聲語調急切的陳說,霸王也是臉色陡變,“騰”站起身來,就要出營帳趕去製止。然而走不出幾步,像是想起了什麼,神色陡然鬆弛了下來,回身安然跪坐軟席上,神色淡然的對項聲擺手道:“無須多慮,英布此番就怕真要自取其辱了。”
項聲愕然,那怕在霸王多年積威之下,讓他對於霸王的話出於本能服從相信,但眼下太過離奇,也禁不住半信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