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是下午,日落西斜。金晟死的消息,是上午時候從一些靈吏口中傳出去的。——因為他特殊的身份,可怕的背景,還有那獵奇到極致的死法。所以大夥兒對這事兒的熱情相當高漲。幾乎一兩個時辰,就鬨得滿城皆知。餘琛這順風耳打開一聽,懷玉城裡但凡聊天打屁的,九成九都在談論這事兒。千人千語,各不相同,但彙成一句話。——死得好!對於這些評價,餘琛莞爾一笑,便未曾過多在意了。而在這些沒什麼信息量的市井傳聞中,還有兩個不得了的消息。第一,自然是那主城的十八凶家之一的金家。他們第一時間收到了金晟的死訊。——據說作為以血脈為傳承的世家,家中祠堂都供奉著每一個本家嫡血族人的命燈,人還活著,命燈便一直燃燒,反之,人死燈滅。如此說來,在清晨的時候,金家就已經曉得了金晟的死訊。當時金晟的死還沒在上京城傳開來,所以大夥兒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麼,隻看到清晨一早,那金家所在的宅子裡,無儘血光衝天而起,透著無法想象的可怕怒火!當時老百姓都還心想,這又是哪個倒黴蛋兒,惹到那凶神惡煞的金家了?後來金晟之死的消息傳開,方才後知後覺。——這哪兒是惹到了金家,這是要讓金家最濃的那一股嫡血絕後啊!同時,根據懷玉城傳出的消息來看,那殺死了金晟的凶手“判官”之名,第一次響徹在了整個上京。大夥兒都好奇這究竟是何等人物,十八凶家的天驕,說殺就殺了!也有人歎息,說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家夥,怕是承受不住金家的怒火。也有人搖頭,說金家找不找得到那判官還說不清楚呢!還有人說,彆低估上京第二梯隊十八凶家的底蘊和手段,哪怕就是不曉得那判官真身是誰,他們也有辦法報仇。而在這風言風語裡,金家做出了他們的反應。黃昏時候,一個身影佝僂的老頭兒,走出金家大門,一步踏空,縮地成寸,好似縱地金光,腳下草鞋一抬,便跨越千裡之距,來到懷玉城。他去了廢墟一般的金家宅邸。然後衝天而起,矗立在懷玉城天上。那無法想象的恐怖威壓,好似遠古的恐怖猛獸睜開眼眸,籠罩了整個懷玉城。半個時辰裡。那老頭兒什麼都沒乾,隻是用那堪稱遮天蔽日的“元神念頭”狠狠剮過了懷玉城每一個角落。好似在找尋凶手。懷玉城上下無數人口,無不瑟瑟發抖,有那大難臨頭之感!甚至懷玉城本身,都在震動嗡鳴,好似地震一般!甚至一些身體虛弱一些的,直接因為承受不住這股恐怖威壓,昏了過去!要看就要出人命了!是時,主城飛出一頭仙鶴,載著上京府的使者,與那金家的老頭兒一番相談。那老頭兒這才收起了那股恐怖威壓,整個懷玉城,如蒙大赦。眼尖的人,都認出了。那主城的仙鶴使者,正是懷玉府令朱彪的好友,上京府巡查使柯弋。大夥兒也明白過來,多半是朱彪跟上麵通了氣兒,這才讓那金家老頭兒不得不罷手。然後,他回主城了。隻不過走之前,聽說是帶走了金晟的屍首,還在那金家宅邸裡收取了一些土石,一些血跡,一些塵埃還有一張“判官”的畫像。離開了去。至於第二件事,則跟金晟的死,沒什麼關係。但對於上京城來說,卻一點兒都不敢怠慢!——禦劍山的一位年輕門徒,從離宮聖地,跨越千萬裡而來,進了上京!這雖沒有金家的事兒那般苦大仇深,但對於整個上京來說,都是可怕震動。七聖八家之一的離宮聖地,那是站在整個東荒頂點的勢力之一。其中的天驕門徒的含金量,那絕對不是什麼十八凶家可以比擬的。甚至整個上京城,諸多勢力,都吩咐自家弟子門生小心行事,千萬彆撞在了聖地門徒的劍尖上。七聖八家,離宮聖地屬於其中最激進的幾個,而禦劍山,又是離宮聖地最最最瘋狂的一座劍山。——前些日子,他們才把同為離宮劍山的靈劍山頭削平了三百丈,你猜還有啥是禦劍山的家夥乾不出來的?總而言之,兩件事兒一起冒出來,卻是讓平靜許久的上京城暗流湧動。而聽到這兩個消息的餘琛,卻是眉頭一挑。金家的反應,他並不意外。但禦劍山天驕的蒞臨,他卻是沒想到的。——那位天驕的名兒,他也在那些傳聞裡聽聞了。不是彆人,正是……秦瀧。那個重情重義,為了恩情甘願硬闖無歸禁地的劍客,這會兒竟來了上京城。正當餘琛疑惑他來乾啥的時候。且聽石頭慌忙跑進來,“老爺老爺!有人來找!”餘琛出門一看,卻見一道袍年輕人,負劍而立,正笑意盈盈地望著他。秦瀧。開口第一句,就是:“想不到那判官,竟這般年輕。”餘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一開始,秦瀧和周秀都不曉得他的真正身份。可來了這上京城以後,他通過虞幼魚的關係才搞到身份,來到這天葬淵上,還傳出了莫大緋聞。而秦瀧聽聞這些事兒,自然很輕易地便知曉了那個和他一同來到東荒洲的“判官”,就是虞幼魚的緋聞道侶。餘琛見瞞不下去了,也沒辯駁,便隻是笑而不語。——反正秦瀧和周秀當初在踏入陰曹地府的時候都以大道發誓,絕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半點兒關於“判官”的隻言片語。哪怕讓他們知曉了身份,也無妨。開口第一句話,確定了身份,秦瀧這看起來頗為正經的劍客,第二句就是八卦。“你當真和那虞姑娘結成道侶了?”得到餘琛肯定的答複以後,後者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最後緩緩伸出大拇指。那目光裡,有驚愕,也有敬佩,還有一絲……歎為觀止。閒談之間,石頭給沏了兩壺茶端上來,秦瀧也坐下來,跟餘琛講起最近的情況來。他們回去以後,直接把海上的事兒都說了,除了關於餘琛的事兒,其他的全盤托出。然後禦劍山就瘋了,殺上靈劍山,削平靈山三百丈!更是直接把迫害周秀的事兒的主謀打成廢人,最後方才在離宮宮主的調停下,息事寧人。至於周秀,直接被幾個老家夥親自教導,勒令其突破元神境以前,不可踏出禦劍山一步。說到這兒的時候,秦瀧渾身上下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看來他口中一筆帶過的“教導”,並非是那麼簡單的。而問及他來上京的目的,秦瀧卻是一聲感歎:“原本吧,就是例行來一趟天宮禦所輪值。但誰能想到,閣下當真是到哪兒都不安生啊——那金晟雖然向來橫行霸道,但背後畢竟是十八凶家之一,後麵的事兒,不是那麼容易能平了的。他們自然會想儘一切法子報複於你,哪怕就是不知曉伱的身份,也一定不會放手。據某所知,那金晟的太爺金崢嶸來這懷玉目及全城,卻並沒有找到判官的一點兒消息,最後被上京府的巡察使勸回去了。但回去之前,不僅帶走了金晟的屍首,還帶走了金府戰場的一些‘痕跡’。從這會兒開始,某便能猜到他們想乾什麼了。”餘琛眉頭一挑,隱隱有所猜測。秦瀧便繼續開口,說出了那個答案。“——詛咒。”他深吸一口氣:“哪怕並不知曉你的身份,也不知曉你身處何地。但煉炁一道中,咒殺之道不需要知曉那麼多東西。閣下當初在金府斬殺金晟,留下‘氣息’在那戰場中,僅一天功夫,還不足以消散。這些‘痕跡’和‘氣息’,在一般咒術師手中什麼都做不了,但在一些高深的咒術師手裡,便能成為用以咒殺的‘錨’。恰好,據某所知,金家就有一個恐怖的老怪物,精通咒殺之道。”秦瀧的聲音變得嚴肅和凝重起來。“所以某今次前來,便是問你,是否需要禦劍山相助——禦劍山隻要開口,彆說是一個金晟,就是金家現任家主被殺了,金家也得忍氣吞聲。而閣下救了周秀,救了禦劍山未來的希望,隻要閣下出聲,上座們定然無比願意出手。”“但前提是,他們需要知曉‘我’的存在,對吧?”餘琛抬起頭來,問道。先前,因為誓言的原因,秦瀧和周秀都沒有向禦劍山的長輩提起過關於“判官”的隻言片語。所以禦劍山的那些老家夥,並不知曉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而要讓他們出手壓住金家,毫無疑問就必須讓他們曉得這事兒。曉得餘琛就是判官,曉得判官殺了金晟。這樣人家才會願意幫忙啊。“不錯,正是如此。”秦瀧點頭承認,“方才能說服上座們出手。”餘琛想了想,一笑,“罷了,倘若僅是咒殺之術的話,我想我能解決。不過還是多謝秦公子費心告知此事了。”秦瀧聽了,也不多勸,點了點頭,又閒聊了兩句,便下了山去。——羽化上京城七聖八家的天宮禦所,都隻是類似於“分部”的存在。秦瀧例行巡查完畢,自然是要會離宮聖地所在的。至於餘琛,他並不擔心了。倘若是彆人,說能夠應付十八凶家之一的金家的咒殺,秦瀧隻會覺得對方腦子壞了。但餘琛,不一樣。一個連古神饕餮都能搞定的家夥,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