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懷玉城平民窟,在無聲之間,掀起來一場恐怖的風暴。但貧民窟裡,消息閉塞,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家族和道場。所以當那些堪稱離奇的事兒發生的時候,懷玉城其他地方,尚且並不知曉。其中,當然包括了那執掌整個懷玉城的懷玉府令。朱彪,是他的名字。這個聽起來像是市井之間殺豬的名兒,卻的的確確上京府欽定的懷玉城府令,入道下品的大神通煉炁士!隻不過這會兒,這位府令,氣得不輕。城令府。“欺人太甚!簡直欺人太甚!”聽完了底下一個跪著的瑟瑟發抖的官吏的報告,朱彪一拍桌子,站起來,麵含煞氣!和他那彪悍的名字不一樣,這位府令大人長得頗為眉清目秀,活像個儒雅書生。說這先前,金家捉了上千夜俠的追隨者,用來引誘夜俠上鉤。當時,朱彪就氣得不輕。是!你金家是厲害,十八凶家嘛,第二梯隊嘛!但夜俠招你,你找夜俠啊!抓我懷玉城百姓搞毛!當即帶人殺過去。可對方卻說夜俠身份不定,說不定就是這些家夥團體作案,殺了金雲飛。這占了理,加上十八凶家的底氣,金晟自然不賣朱彪麵子。朱彪也隻能回去生悶氣。但後來,夜俠自首,和朱彪一番合計,搞出了那麼個以身入局救人的法子。結果是還算好。對於夜俠的死,朱彪也是歎息。實際上,他早就注意到夜俠的存在。他要是想,當真可以早就把夜俠找出來,捉起來。但他沒有這樣做。就是因為懷玉城勢力錯綜複雜,有些大勢力的家夥橫行霸道,關鍵是他們背後在主城都有靠山,他這府令還不好動作。此時此刻,夜俠橫空出世,像一根無所顧忌的攪屎棍兒,百無禁忌。朱彪也樂得夜俠收拾那些世家宗門,不僅不出力抓他,甚至暗中還為其提供幫助。這一點,夜俠自個兒恐怕都不曉得。但實際上,朱彪對於夜俠,是有些欣賞的。可壞就壞在,他殺了金雲飛,惹來了十八凶家本家的金晟。朱彪想保他,都不可能。隻能跟金家談條件,以夜俠為代價,換那上千百姓的性命。結果也如預料一般,夜俠死了,百姓們得救,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朱彪原本以為,這事兒也就這麼結束了。金晟也還打道回府,不在懷玉城攪風攪雨了。但他嘀咕了金晟的變態和殘忍。——剛收到消息,殺了夜俠以後,金家傾巢而出,殺進貧民窟,要抓那剛剛放走的人!朱彪當時就氣得火冒三丈!——伱他娘真就沒把我這府令放在眼裡是吧?“來人,備馬!本官要親自去金府!本官今天倒要看看!他金晟怎麼敢殺我懷玉千人!”“大不了,本官親自去上京府,請那些大人評評理!金家……反了天了!”怒氣衝衝!說罷,拂袖而去!一輛馬車,氣勢洶洶,殺向金家!車廂裡,朱彪麵無表情,但眼裡那股熊熊怒火,毫不掩飾!幾乎要把空氣都點燃!趕車的馬夫也心領神會,收起平時碎嘴,幾鞭子抽在馬兒屁股上,疼得那馬兒驚叫喚,跑得更快了。越來越近。最後停在金府門前。朱彪快步走下車開,幾步走到金府那朱紅色的大門前,就要進去。可那一刻,他的動作,停下來了。眉頭一皺。從那並沒有完全關得嚴實的朱紅色大門裡,傳來一絲濃烈的血腥氣兒。深重,濃烈,就好像是一片血海上,腥風狂舞!朱彪的眉頭,死死皺起。難不成……人已經殺了?不對啊!從得到“金家要把那上千夜俠信徒捉回去”的消息開始,他朱彪的人就一直盯著金府。也沒見有人進出啊!懷著疑惑的心情,他將手搭在了門上。砰!砰!砰!那一刻,朱彪的心頭劇烈的跳動起來。那種感覺,就好像這門背後,有什麼無比恐怖的存在一般。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金晟?他身為十八凶家之金家天驕,的確很強。但……也不足以讓自個兒感到恐懼才是。金府……到底發生了什麼?嗡——朱彪一咬牙,一跺腳,沉重的朱紅色大門,被推開來!然後,一副無比恐怖的場景,映入這位懷玉府令的眼睛裡。永生難忘。半個時辰前。下了山以後。餘琛,石頭個李元清,分道而行。石頭戴上餘琛用紙人紮出來的麵具,穿上先前某次完成遺願後得到的法衣,和夜俠李元清一起,去了懷玉城貧民窟。——他們要阻止金家的人。而失去了肉身以後,李元清接受度人經敕封,化作陰司夜遊之神,不死不滅的同時,也失去了影響陽間的力量。但沒關係。餘琛紙人紙馬之術,早已登峰造極。頃刻之間,便給李元清紮除了數十具和他原本肉身幾乎一模一樣的紙人之身。便是操控著這些紙人之身,夜俠方才擁有了同時出現在貧民窟不同方位的能力。而餘琛呢?自然去找那金晟去了。以石頭和李元清如今的道行,還不是那金晟的對手。他便親自出馬,去會一會這個所謂的十八凶家天驕!清晨時分,陽光明媚,初冬的寒意被和熙的晨光驅散,懷玉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金府門前,朱紅色大門緊閉,透過圍牆,能看到其中那一片無儘的殘簷斷壁,好似在訴說那一場慘無人道的蹂躪。高牆當中,僅剩不多還完好的一處宅子裡,金晟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底下幾個侍女,溫柔恭敬地伺候著。至於桌上,擺著一個巨大的銀盤,盤裡盛放著一枚猙獰的鮮紅虎頭。哪怕已經死去,也留下那赫赫凶威。看那模樣,卻正是金晟先前來這懷玉城時,身下騎著的那一頭。此時此刻,一名臉色蒼白的侍女,正顫顫巍巍地用那白皙纖細的手端著勺子,從那開了瓢兒的虎頭當中,舀出一勺鮮紅蠕動的血肉,喂進金晟的嘴裡。每一個動作,這侍女都無比謹小慎微,生怕有任何一絲疏漏。——她可是清楚地記得,這盤子裡的虎頭,先前就是那個野性女子。就因為敗在了夜俠手中,竟被眼前的這位公子硬生生踹死,變成了盤中之餐。身為侍奉金家分家的侍女,他自然曉得金家血脈的厲害之處。這吞天妖虎的血脈不止讓他們擁有強大的氣血和恐怖的力量,更賦予了他們那屬於古老妖神的天性。——野性。所以金家分家的人,覺醒血脈都需要以人命為引。但她萬萬沒想到,這位來自我金家宗家的公子,竟比金雲飛老爺等人更加……殘忍,更加……不像是人。連自個兒的坐騎兼奴仆,都要吃!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有絲毫不滿。因為倘若稍不注意,盤子裡的,就可能是她!萬幸的是,這位金晟公子這會兒似乎心思並不在她身上,哪怕手中的勺子灑落了幾滴,他也沒有在意。睜開眼,眉頭一挑,喃喃道。“這群廢物,還不回來?早知如此,便隻應當給他們半天時日。”一眾侍女聽了,哪兒敢開腔,腦袋埋得更低了。金晟站起來,走出房門,來到院兒裡,來回踱步。眉頭,緩緩皺起。——如今,幾乎金家剩下的所有煉炁士,都出去捉人去了,最早那批出發的,甚至已經有了好幾個時辰。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早該帶了些人回來才是。可時間一點兒一點兒過去,金府大門,無人踏入。這般反常,卻是讓金晟心頭升起來一股莫名的煩躁。那種感覺,就好似在無風的陰沉酷暑,風雨欲來。而入道者,從無莫名之覺。金晟心念一動,便明白過來——恐怕是生了什麼意外了。而正當這時,好似要回應他這股詭異的預感,沉重的敲門聲響起。砰!砰!砰!三聲叩門,每一次都好似敲在金晟的心頭!“誰?”他猛然轉過頭,雙目一沉,低聲喝問。嗡——伴隨著沉重的鐵與木頭的摩擦聲響起,那沉重的朱紅色大門,緩緩打開。房梁那深重的陰影下,有一道影兒。一身黑白戲袍,一張凶惡臉譜,背著光,站在大門口。一步一步走進來。砰!朱紅色大門,轟然關閉!伴隨著那一聲巨響,一股無形的力量,籠罩了整個天地,好似金府與外界天地,完全隔絕了去。金晟的目光,沉了下來。他環顧周遭,發現除了自己以外,一切都好似凝固了那樣。寒風,泉水,樹蔭,空氣……甚至那幾個在宅子裡貓著身子偷偷觀察的侍女,都好似停滯了那樣。而在這一方好似靜止的天地裡,無法形容的恐怖殺意,好似烈火一般,熊熊燃燒。金晟昂起頭,眼睛微眯,目露一抹饒有興趣之色。“你就是那坊間盛傳的判官?想不到在懷玉城這犄角旮旯裡,還有這般高手。”“你想不到的事還有很多。”沙啞的聲音從那凶神惡煞的麵具下傳來。“——比如半個時辰後,你的手會捧著你的腦袋,跪在門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