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陰陽相衝,破陣之法
情況反正就那麼個情況。
金陵監地司命楊羸半夜跑到神武王府,一劍把人家府邸給劈了,然後倆人打了一場,打到半夜,光焰衝天,若如白晝。
但至於他們為啥打起來,那就沒人曉得了。
反正第二天一早吧,金陵官府就有大動作了。
州牧大人吳庸一紙命令傳下來,讓江州各縣衙門留意各自地界兒內某種模樣奇怪的祭壇,同時強征金陵諸多道觀的煉士,暫時編如監地司麾下。
――這是當初每個道觀在官府備案的時候,都要接受的條件。
大夏官府讓你在疆域裡傳道受業,供奉香火,那自然是不可能一點兒代價的沒有的。
除了每年的靈銖賦稅以外,還有便是在麵臨危急之時,各大道觀有義務被編進官府軍隊編製裡。
當然,金陵這些個道觀能甘願編入監地司,那肯定不是因為那早就老到發黃了的契書,而是因為但凡有不願意的,楊羸就往他們山門口一站。
就那樣式兒站著,也不說話。
沒一時三刻,啥道觀都得服軟。
――畢竟這是剛剛才把神武王府劈了狠人,萬一人心情不好給你道觀也來一劍,那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兒。
總而言之嘛,官府上上下下的動作都透露出一個意思。
――可能要打仗了。
而跟誰打,雖沒明說,但聯想到不久前的圍城一事還有楊羸夜闖神武王府,似乎也就不言而喻了。
整個金陵,乃至下轄的好多縣,都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而反觀夜襲事件的當事人,受害者一方的神武王,又是什麼反應呢
――沒得反應。
和一向霸道果斷的作風不同的是,這會兒被楊羸一劍劈了王府的神武王,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就好像並不在意。
神武王府。
偌大宮殿群本來巍峨肅穆,堂皇無雙,但這會兒,那一道幾乎把整個王府分成兩半的可怕劍痕,觸目驚心,好似大地的傷痕!
萬幸的是,神武王的大殿,不在那劍痕波及範圍內。
陰影的宮殿裡,鐵甲身影坐在王座上。
上下沉浮的玉如意懸浮半空,輕輕嗡動,仿佛在傾聽神武王說話一般。
直到他將青陽縣還有楊羸的事兒都彙報上去以後,那玉如意中方才傳出蒼老的聲音。
“天降大任,必磨其心智。周嶽,你這暴虐果斷性子,當一個王侯或是邊關大將綽綽有餘,但要做那無上帝皇,斷然不夠。
老夫知曉你想立刻衝進金陵,將那楊羸斬了,可這會兒你與他都身具傷勢,但他手握江州州璽,有國運大陣護身,你這一去,正中下懷,必定無回,滿盤皆輸。
甚至老夫懷疑,那楊羸夜闖王府從一開始就不是衝動而為,就是為了讓你怒,讓你失去理智,從而闖進金陵。
周嶽,大事要緊啊!”
一番話,茅塞頓開!
這並非什麼難懂的道理。
隻不過神武王一向沒吃過虧,哪怕麵對北境妖族,也從沒這般狼狽丟人。
一時失了理智而已。
聽那玉如意中的聲音一說,立刻清醒過來。
深吸一口氣,“老師,本王受教了。”
那玉如意中,傳來滿意的聲音:
“就當如此,要得人所不可得之物,居人所不可居之位,便要忍人所不能忍。
無論是楊羸,還是那所謂判官,亦或是你那舅舅,都蹦不了多久了。
但你也要抓緊時間了,宋相一脈已隱隱有所察覺,老夫這手,遮不了太久。”
“是!”
神武王沉聲應是,收起玉如意來。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然後取出那龐大沙盤。
隻看其中,山河廣袤。
倘若是精通地學的學士來了,定能看出這偌大沙盤當中,竟是整個江州全貌。
金陵,監地司。
楊羸和吳庸對桌而坐。
桌上放著茶水,糕點,還有江州州璽。
倆人都沒說話,靜靜地等著,茶涼了,糕點潮了,也沒人動。
直到黃昏。
吳庸才歎了口氣,“他沒來。”
楊羸也是點頭:“本官也沒想到,堂堂神武王,這般能忍。”
“可惜。”吳庸站起身,搖頭。
實際上,那玉如意當中的聲音猜的不錯。
楊羸昨兒夜闖王府,除了撒氣以外,就是要激怒神武王。
――楊羸深知自個兒和神武王周嶽在伯仲之間,哪怕是生死廝殺,雙方都是誰都奈何不得誰。
但他還是去了,就是要讓這位從來一帆風順的神武王暴怒,失去理智判斷,然後殺進金陵。
然後,就好說了。
三山九脈國運大陣一開,你看看誰來不死的
不錯。
從金陵差點兒被那煉生大陣煉了開始,從傳入京城的報告都石沉大海開始,楊羸和吳庸就有所打算了。
因為青陽縣的事兒,他們不曉得神武王暗中還在多少地方布了陣。想要一一將他們尋出來摧毀陣基,那當真不太現實,所以倆人一合計,乾脆來個一勞永逸的。
把神武王弄死!
可惜,天不遂人願,那周嶽竟硬生生忍住了。
一場風暴,還未刮起,就暗中平息了。
但底下暗流,卻沒停下,緩緩湧動,愈發洶湧。
好似早晚有一天,要衝破了這茫茫厚土。
萬家陵上。
在金陵城裡逛了一天,完成了幾樁遺願回來了的餘琛,吃了石頭燒的飯菜以後,往床上一坐。
抬頭望向窗外。
隨著一樁又一樁的遺願完成,除了度人經給出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以外,那籠罩整個江州的漫漫輪回路,也愈發明顯。
好似一棵參天大樹,頂天立地,無儘枝杈,上接碧落,下通黃泉。
看那模樣,似乎隨時都可能徹底凝實,顯化於陽間了。
在床上吐納修行了好一會兒,他取出度人經,一步踏入,進了那陰曹地府。
甭管陽間天翻地覆,這陰間還是那般,一成不變。
滾滾黃泉嘩嘩流,擺渡人坐在船上,把一雙小腳伸進黃泉裡,撥動浪花兒。
――要不是這小姑娘從頭到尾麵無表情,那當真是一副絕美畫景了。
搖了搖頭,餘琛正準備往判官大殿走。
就突然看見黃泉對岸,一個不修邊幅的佝僂身影拿著個水壺,往黃泉裡舀了水,小心翼翼抱著走了。
再定睛一看,不正是那被他扔到齊物司的煉金術師魯鈍嗎
餘琛愣了。
人家擺渡小姑娘擱上遊洗腳,你在下遊取水
不是,咱這雖是在陰間,但也彆玩兒那麼變態哇
見了餘琛,那魯鈍連連揮手!
“大人!這兒!這兒!”
說罷,還指著瓢裡的黃泉水,一副視若珍寶的樣子。
餘琛:“……”
這老頭兒還真有這個癖好
他跟著過去一看。
魯鈍就趕緊把他待到齊物司一間煉金室裡。
當即,一名名鬼差陰吏忙忙碌碌,穿梭而過。
魯鈍帶著餘琛直接穿過他們,來到一座龐大的煉金太旁。
雖說吧,餘琛認不得這台子上的瓶瓶罐罐,但還有一樣東西,他認得。
――陣。
在這煉金台上,有一枚奪天造化大陣,雖然隻有幾尺方圓,但卻是無比完整。
對此,餘琛並不驚奇,畢竟當初就是他把陣法拓印了一份兒,給了魯鈍。
讓他嘗試破解和抑製那奪天造化大陣。
本來吧,餘琛說實話也沒太當回事兒,全就死馬當活馬醫了。
畢竟若是這陣這麼容易就破了,那金陵一等一的陣法大師吳庸也不必急成這個樣子了。
但現在看魯鈍的模樣……好像有點兒思路
魯鈍從懷裡掏出一隻灰老鼠,“這是屬下讓陰差去陽間捉回來的老鼠,雖在陰間堅持不了多久,但也足夠用了,大人且看。”
隻看魯鈍把那灰老鼠放在大陣中,啟動大陣。
刹那之間,紫紅色的光芒衝天而起,那原本還算生龍活虎的碩大灰鼠,驟然之間被那恐怖的光芒吞噬得隻剩下一堆骨頭。
餘琛沒說話,他曉得魯鈍肯定不是隻想給他看這個。
果不其然。
隻看魯鈍將那黃泉水舀了一點兒,撞在容器裡,放在大陣中。
然後,又將另一隻灰鼠扔進陣裡。
啟動大陣。
紫紅色光芒,再度衝天而起!
可詭異的是,這會兒啊,那灰色老鼠依舊生龍活虎,沒一點兒變化!
餘琛瞪圓了眼睛!
魯鈍這才解釋道:
“大人,您當初讓屬下破解這陣,但說實話――這陣法乃是屬下生平僅見,無論是品階,還是陣紋的複雜程度,亦或是整個陣法的玄奧程度,都遠遠超出屬下對陣法一道的理解。
但,屬下雖說斷然破不了這陣,可卻能將其抑製!
屬下發現,這陣法的運轉原理,一共分三步,第一步,檢測陣法中生靈之氣;第二步,奪取所有生靈之氣;第三步,煉化成丹。
這第二步與第三步,霸道異常,屬下無法控製,也無法阻止。但這第一步,卻並非那般無懈可擊!
您也知曉,陽間生靈,渾身都是那陽生之氣,從而能被陣法檢測和奪取。
所以這陣法倘若在陽間,基本無解。但在您這陰曹地府,卻並非如此了。”
魯鈍抬起頭,眼裡閃爍著癲狂的光。
“――陰陽相反,生死對衝,隻要讓陣內的生氣與死氣平衡,這陣法發現不了生靈之氣,自然無處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