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文將神識放開到了極限,卻還是無法感知到沈巍等人的蹤跡。
可惜了!
他口中輕歎一聲,心知三人已經被風晴雨的“天道”之力傳送到了感知範圍之外,再也難以追蹤。
轉頭看去,秦一魂和劍星羅兩人依舊在半空拳來劍往,打得熱火朝天。
而齊宣的臉色卻越來越灰暗,顯然正麵吃下了秦一魂這招“七獄羅刹”,對他造成了極大的創傷。
眼見“姑父”快要咽氣,鐘文再歎一聲,絕了繼續搜尋風晴雨等人的心思,三兩步來到齊宣跟前,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隨即掏出一顆通體雪白,表麵布滿了金色紋路的丹藥,送入其口中。
齊宣本以為自己就要嗝屁,一邊氣血翻湧,一邊在腦中醞釀著臨終感言,不料口中忽然被塞入了一顆丹藥,還未反應過來,便覺一股前所未聞的濃鬱藥香彌漫在口鼻之間,流竄至四肢百骸,迅速修複著秦一魂全力一擊所帶來的傷勢,不過數個呼吸間,竟已好了個七七八八。
“這、這……”
齊宣大為驚奇,隻覺這等神藥,當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一時間思緒複雜,百感交集,感激地看著鐘文道,“鐘文,這一次,還真是多虧了你!”
慶幸自己死裡逃生之餘,對於剛才窮儘心力、精雕細琢的“臨終感言”沒了用武之地,他竟然隱隱感到有些惋惜。
“應該的,應該的。”鐘文一臉輕描淡寫,仿佛隻是做了件不起眼的小事,“便是看在姑姑的麵子上,我也不能坐視姑父喪命不是?”
“或許你是看在無煙的麵子上。”齊宣搖了搖頭,“對我而言,卻終究是救命之恩,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才是!”
“客氣了,客氣了,如果姑父實在想要感謝我。”鐘文臉上忽然露出古怪的笑容,猥瑣地搓了搓手道,“小侄最近手頭有些緊,隨隨便便打賞個三五十萬靈晶,意思意思也就行了。”
齊宣:“…”
三五十萬靈晶?
那你還是讓我死罷!
這一刻,眼前那張清秀的笑臉,忽然顯得不那麼可愛了。
鐘文看他神情,心知不是什麼有錢的主,微微一笑,不再多說什麼,而是轉頭看向了兀自在半空中打作一團的秦一魂與劍星羅:“姑父,正在與劍前輩廝殺的這位,是何許人也?”
“此人名叫秦一魂,乃是此次‘七星閣’的領隊長老。”齊宣見他主動轉移話題,不再糾結“區區”三五十萬靈晶,自然是求之不得,連忙殷勤地解說起來,“據說他是‘七星閣’最強的長老之一,曾經與‘天劍山莊’大長老劍以城打成平手,也不知為何會出手偷襲於我。”
“這麼厲害?”鐘文輕輕撫摸著下巴,“莫非此人是個內奸?已經偷偷和‘暗神殿’勾結在了一起?”
“若說與‘暗神殿’勾結,適才他也同樣被困在陣中,豈不是要給咱們陪葬?”寧老夫子在一旁插嘴道,“以他的高傲性子,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齊長老,不知你與秦一鳴之間,是否有私怨?”冉夫子則作出了另一種猜想。
“在今日之前,齊某和秦長老素未謀麵。”齊宣的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何來私怨一說?”
黎冰一雙美眸凝視著秦一魂的一舉一動,眼中靈光閃爍,沉吟不語。
此時的秦一魂表情愈發猙獰,身上散發出瘋狂的氣息,每每出手,都是些以傷換傷的拚命招數,完全不顧自身安危,頗有些想要和對手魚死網破的氣勢。
劍星羅雖然性子暴躁,人卻不傻,好容易擺脫“暗神殿”的陷阱,哪裡肯跟他同歸於儘,如此一來,打鬥時不免束手束腳,很快就落在了下風。
又過數招,秦一魂再次以暴露自身空門為代價,狠狠踹出一腳,劍星羅不願以傷換傷,隻得伸出左臂擋在胸前。
“轟!”
這威勢無窮的一腳狠狠踹在劍星羅小臂外側,將他連人帶劍筆直踹飛了出去,重重砸落在洞壁之上,居然將堅硬的石壁都撞得深深凹陷了下去。
擊退眼前的敵人,秦一魂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瞪向齊宣等人所在的位置,眼中的深灰色光芒愈發閃耀,渾身殺氣凜然,四周羅刹環繞,恍如來自地獄的鬼神一般。
“畜牲道!”
望著秦一魂眼中的詭異色彩,鐘文和黎冰同時驚呼出聲,瞬間理解了這位“七星閣”長老的怪異舉止。
兩人隨即驚訝地對視了一眼,顯然未曾料到除了自己,在場竟然還有人能夠看破真相。
畜牲道,“輪回體”的六道能力之一,一種可以摧毀他人神智,並通過施加心理暗示,來操控對方行為的詭異能力。
這種能力看似極為陰毒,卻隻能對意誌不堅或實力低微之人產生作用,因而在六道之力中,算不得頂尖。
原本以秦一魂強悍的心誌,是斷然不會受到操控的。
然而,外表看似堅強的人物,內心卻往往存在著異常脆弱的一麵。
自視甚高的他在一日之間被黎冰、鐘文和風晴雨等人的驚豔表現輪番震懾,自信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以至於失魂落魄,心思不定,精神狀態跌落到了穀底,竟然被風晴雨鑽了空子,以“畜牲道”操控了心智。
“得趕緊製住他。”
明白了秦一魂發狂的緣由,鐘文不再遲疑,口中淡淡地說了一句,隨即腳下龍影環繞,瞬間出現在這位“七星閣”長老跟前,抬起右手,食指與中指並作一處,隔空輕輕一點。
一道耀眼奪目的白色靈光自他指尖疾射而出,直奔秦一魂胸前而去。
與此同時,一股玄奧莫測的氣息自鐘文身上散發出來,迅速將秦一魂籠罩在內。
先以“五元神功”改變他人心跳頻率的能力使秦一魂陷入僵硬狀態,再用“一陽指”限製住對方的行動自由,鐘文在出手之前,腦中就已經設想了這麼個完美方案。
然而,秦一魂身形微微一滯,隨即發出一聲震天怒吼,左右嘴角湧出兩道鮮血,整個人向右一閃,竟然掙脫了“五元神功”的束縛,險而又險地避過了“一陽指”的白色勁氣。
鐘文眉頭微微一皺,心知秦一魂在神誌不清的情況下,已然失去了自我保護意識。
他不顧心臟和經脈的異常,強行移動身軀,看似掙脫了“五元神功”的束縛,實則對經脈內臟卻造成了難以想象的損傷。
“啊!!!”
秦一魂完全不顧自身傷勢,口中一聲長嘯,猛地躥至鐘文身前,靈力又一次化作鬼麵羅刹,雙目通紅,厲聲咆哮著打將過來。
“砰!”
然而,不等這一招得手,秦一魂的臉頰忽然深深凹陷下去,仿佛被一股巨力擊中,整個人在空中呈“托馬斯回旋”狀,狠狠撞在了洞穴石壁之上。
原來是“打臉狂魔”白色光人得了鐘文指示,悄悄潛伏到秦一魂身旁,出其不意,給了他一記“愛的耳光”。
鐘文正要上前將其製服,卻見秦一魂猛地挺身而起,口中發出一聲怒吼,麵目可怖,狀若癲狂,再次揮舞著拳掌殺來,竟是絲毫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勢。
眼見秦一魂愈傷愈勇,瘋狂至極,鐘文不禁大感頭疼。
他當然並不懼怕秦一魂,隻是要在不傷害到對方的情況下將其製服,卻在無形之中,增添了不少難度。
就在鐘文心中踟躕之際,氣勢洶洶的秦一魂忽然渾身一顫,停止了前進的步伐。
他的眼、耳、口、鼻之中同時湧出鮮紅色的血液,竟是源源不絕,慘白的臉上很快被一條條血絲布滿,狀極慘烈,猶如惡鬼。
緊接著,他的身軀忽然“撲通”一聲向後摔倒,僵硬地躺在地上,手臂仍然高高舉起,擺出“七獄羅刹”的架勢,整個人卻再也沒有動彈。
鐘文微微一驚,快步上前查看,卻見秦一魂雙目無神,滿臉血跡,嘴巴微微張開,口鼻之間,卻已沒有了氣息。
曾經和“天劍山莊”大長老打成平手的一代天驕,竟然就這麼糊裡糊塗地在沙漠中駕鶴西歸,丟掉了性命。
“輪回體……”
鐘文無奈地長歎一聲,口中喃喃自語著,陷入到沉思之中。
“該死的秦老兒,老子讓著你,你倒是來勁了!”
洞穴那一頭,劍星羅已經灰頭土臉地從石壁凹坑中爬了出來,滿臉不爽之色,口中罵罵咧咧,“來來來,咱們重新來過!看我不打得你滿地找牙,屎尿齊流!”
“不用再喊了。”身旁傳來了閆老怪的聲音,“他已經翹辮子了。”
劍星羅聞言一愣,抬眼望去,終於看見了躺屍在地的秦一魂,以及蹲在其身旁的鐘文。
“對了,劍老兒你剛才說啥來著?”閆老怪眼中帶著戲謔之色,陰陽怪氣地說道,“這個少年人,和你打成了平手?”
言語中的譏諷之意,絲毫不加掩飾。
劍星羅老臉一紅,支支吾吾,半晌不語。
他和秦一魂苦戰了老半天,結果被一腳踹進牆裡,而鐘文卻在三拳兩腳之間將其製服,兩人的差距,簡直不可以道裡計。
饒是他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卻也不好意思再將“和鐘文打成平手”這句話掛在嘴邊。
再次放開神識,四下查探了一番,確認附近沒有其他人潛伏之後,鐘文轉頭看向六大聖地殘存不多的十數名長老,笑嘻嘻地問道:“‘暗神殿’已經被擊退,不知各位接下來有何打算?”
……
伏龍帝國中部的某一處荒涼戈壁上空,懸立著一道白色身影。
若是湊近了細看,便會發現此人乃是一名雙目炯炯有神,臉部輪廓分明,生著一頭銀色長發的威武老者。
他的白色長衫胸前是一片熊熊火焰,正中心的“卍”形圖案上方,用上古文字繡著一個金色的“貳”字。
老者隻是靜靜地站在空中,身上便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強大氣場,方圓數十丈距離內,竟是飛鳥繞行,蟲獸退避,沒有任何生物敢於靠近。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皮忽然一翻,目光射向身前某處。
幾乎就在同時,一團水藍色的光影出現在他所凝視的方位,光耀奪目,令人無法逼視。
待到強光散去,高空中現出了兩名白衣男子和一名黑衣女子的身影。
竟然是不久前才和鐘文交過手的風晴雨、沈巍和迦樓三人。
“見過師父!”看見銀發老者的一瞬間,迦樓恭恭敬敬地彎腰施了一禮。
原來這名銀發老者,正是迦樓的師尊,不久前才剛剛踏入聖人境界的暗神殿二殿主,厲天帝!
與迦樓的恭敬姿態不同,沈巍隻是隨意抱了抱拳,就算是打過了招呼。
而風晴雨更是一言不發,就仿佛眼前這位至高無上的聖人,並不存在。
厲天帝對於風晴雨的淡漠似乎習以為常,絲毫不以為忤,犀利的眼神在三人身上掃過,看清沈巍與迦樓的狼狽模樣,眉頭微微一皺,厲聲問道:“怎麼回事?其他人呢?”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沈巍遲疑片刻,見風晴雨並沒有答話的意思,而迦樓卻是麵露慚色,欲言又止,隻好不情不願地答道,“他們都已經死了,這一次的任務,算是失敗了一大半。”
“怎麼可能?”厲天帝吃了一驚,大聲問道,“莫非他們並沒有進入陣法之中?”
“那倒不是,他們的確進去了。”沈巍搖頭歎息道,“也算是死傷慘重,隻不過最後關頭,被一個怪胎闖了進來,將剩餘十幾人給救走了。”
“怪胎?”厲天帝伸手一指風晴雨,不解地問道,“隻要聖人不出,還有誰能從她手中把人救走?”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是個看上去才十七八歲的少年人。”沈巍提及鐘文的年齡,臉上微微有些發燙,“不過此人詭異莫測,實力驚人,集咱們所有人的力量,也不是他的對手。”
“十七八歲?簡直一派胡言!”厲天帝怒道,“你道聖女的‘輪回體’是擺設麼?聖人之下,有哪個能與之抗衡?”
“你若不信,儘管問她便是!”沈巍的嗓門也不禁高了幾分,伸手一指風晴雨曼妙的身姿,“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我騙你作甚?”
厲天帝轉頭看向風晴雨,隻見這位容貌妖媚,氣質冰冷的美麗女子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他隻覺心頭劇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再次轉頭,看向自己的愛徒迦樓。
“師父,三殿主所言不虛。”迦樓麵色一正,認真說道,“此人實力深不可測,無法力敵,若非仗著‘厚土之身’,弟子怕也已命喪他手。”
厲天帝心知這三人關係並不融洽,見他們口風一致,愣了半晌,才長歎一聲道:“想不到世間竟然還有如此妖孽,資質尚在聖女之上,莫非我‘暗神殿’合該有此一劫?”
“此人名叫鐘文,來自大乾。”沉默不語的風晴雨忽然開口道。
“鐘文?”沈巍口中不停地反複著這兩個字,忽然惡狠狠地看向風晴雨,“你怎麼會認識他?而且他也能叫出你的名字,你們兩個是不是有所勾結?”
“在大乾帝國入世修心之時,曾經和他有過一麵之緣。”風晴雨淡淡地答了一句,便不再多做解釋。
“好了,莫要自相猜忌。”見沈巍還要追問,厲天帝粗暴地打斷道,“你也應該知道,聖女是不可能背叛‘暗神殿’的,至於那個鐘文,我自會派人去大乾帝國打探一番。”
“如今被他們逃出大陣,咱們算計六大聖地之事,定會傳揚出去。”沈巍見厲天帝插嘴,雖然不服,卻也隻好咽下心中疑慮,臉上不禁露出愁容,“這一次他們損失慘重,難保那幾個老兒不會上門興師問罪,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怕什麼!”厲天帝雙眼一瞪,眸中閃耀著懾人心魄的光芒,“早晚都要撕破臉皮,既然事情敗露,那便加快步伐,直接進入下一個環節!”
“你是說……”沈巍聞言一喜,眼中流露出暴虐殘忍之色,“我可以動手了?”
“兵貴神速。”厲天帝點了點頭,“既然要全麵開戰,自當搶占先機,直接啟動下一步計劃罷!”
說罷,他翩然轉身,一步踏出,瞬間消失在空中,再也沒有丁點蹤跡可循。
終於要開始了!
厲老兒,你對我呼來喝去、指手畫腳的日子,很快就要結束了!
沈巍凝望著厲天帝離去的方向,興奮地舔了舔嘴唇,眼中射出妖冶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