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乾帝都的繁華相比,伏龍帝都便顯得少了些色彩。
隻因此處的建築風格多為白色、灰色或淺黃這一類的淡色調,即便身處最為繁華熱鬨的市中心,麵對同樣的燈紅酒綠,也會教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絲孤寂之感。
“這便是伏龍帝都最熱鬨的地方麼?”珠瑪望著眼前人來人往的鬨市區,眼中閃過些許失望,嘟著小嘴道,“不如大乾帝都那般好看。”
“珠瑪姐姐,大乾帝都那樣繁華麼?”水五峰不服道,“小弟還真想隨你回去瞧瞧。”
“我不回帝都。”珠瑪搖了搖頭,如實答道。
“原來這裡還是‘登仙樓’。”
來到一座壯觀的酒樓跟前,仇天龍忽然感慨道,“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登仙樓?”鐘文疑惑道。
“主上,這登仙樓,乃是伏龍帝國最有名的酒樓。”仇天龍解釋道,“也是姬家名下的產業。”
“那可要好好見識一番。”鐘文瞥見小丫頭期冀的眼神,微笑著說道,“走得有些渴了,正好進去喝點茶水。”
“登仙樓的生意十分火爆,若是沒有提前預約,恐怕……”仇天龍麵露不甘之色。
這樣的規矩,對於四大家族而言,自然形同虛設。
須知一個酒樓的生意再怎麼火爆,總會保留一定的包間席位,供給那些真正的大客戶。
而從前的仇天龍,正是擁有這種特權的帝都豪強之一。
“哦?進不去麼?”
鐘文倒也不以為意,正要轉身離去,卻見水五峰忽然邁開雙腿,“蹬蹬蹬”跑進酒樓正門之中,過得片刻,他又大搖大擺地跨出門檻,身後跟著一名小廝打扮的年輕人。
此人約莫十七八歲年紀,生得眉清目秀,服飾乾淨整潔,臉上滿是笑容,乍一看去,便令人感覺十分舒服,與普通酒樓中的小廝全然不可同日而語。
“幾位客人,裡麵請!”來到鐘文等人麵前,小廝擺出一副畢恭畢敬的姿態,便連說話的聲音都仿佛受到過專業訓練一般,充滿了磁性,令人如沐春風。
“不用提前預約麼?”鐘文好奇道。
“幾位是江…水少爺的朋友,便是本店一等一的貴客。”小廝恭謹卻不諂媚地答道,“與普通客人豈可同日而語?”
這小子,果然家世不凡!
鐘文略感吃驚地瞥了水五峰一眼,對於小正太的身份,又有了全新的認知。
“水小弟,你好厲害啊。”珠瑪由衷讚歎道。
“小、小意思,不過是一個高檔酒樓罷了。”水五峰登時心花怒放,滿臉得意地說道,“還不被我看在眼裡。”
“幾位貴客,裡邊請!”小廝側身擺出一個“請”的手勢,隨即走在前頭,開始帶路。
鐘文等人也不推辭,緊緊跟上,唯有仇天龍不停打量著水五峰瘦小的背影,眼中精光閃爍,不知在思考些什麼。
小廝帶領眾人來到三樓大堂處,引著水五峰到一個精致的餐桌前,示意諸人落座。
鐘文環目四顧,隻見三樓的環境優雅僻靜,整座大廳被精美的屏風分割開來,本就隻有寥寥四五張的餐桌呈半封閉狀,雖非包間,客人之間卻也並不容易相互打擾。
“怎麼不是包間?”
不等鐘文坐下,隻見水五峰眉頭一皺,不滿地說道。
“水少爺,實在不好意思。”小廝麵露窘色,連聲致歉道,“所有包間都有客人在用餐。”
“那一間呢?”水五峰不依不饒地問道。
“水少爺,您來晚了一刻。”小廝苦笑著道,“那個包間,剛被人用了。”
“才進去不久麼?”水五峰仿佛理所當然地說道,“這有何難,教他們讓出來便是。”
“水小弟,不用了吧?”珠瑪拉了拉他的手臂,柔聲勸道,“這裡也挺好的。”
“那怎麼可以?”水五峰小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難得珠瑪姐姐來帝都做客,小弟豈可如此怠慢?必須要包間才行!”
“水少爺,不是小的不答應。”小廝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實在是那幾位客人,惹不起啊!”
“比我還惹不起麼?”水五峰本想在珠瑪麵前表現一番,不料小廝竟不給麵子,登時拉下臉來,聲音冷了不少。
“是丹閣的人。”小廝俯下身子,湊近水五峰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水五峰渾身一顫,咄咄逼人的氣勢瞬間散去一大半,臉上一陣紅一陣青,想要出言駁斥,竟是說不出話來。
“就在外頭坐罷。”鐘文開口解圍嘴道,“這裡挺安靜的,還能看看人來人往,也不比包間差多少。”
“是啊是啊。”珠瑪隨聲應和道,“外麵寬敞些,我反倒更喜歡呢。”
“既然兩位都喜歡外頭,那就算了罷。”水五峰臉色變換,最終還是選擇了順坡下驢,“可不是我怕了丹閣。”
“是,是。”小廝鬆了口氣,連聲附和,“水少爺何等身份,豈會害怕丹閣?”
“還不趕緊把茶水點心送上來?”儘管有了台階可下,水五峰卻還是覺得在珠瑪跟前丟了麵子,虎著臉對小廝低喝道,“要是怠慢了珠瑪姐姐,有你好看的!”
“好咧!”小廝被一個才十歲左右的孩童嗬斥,臉上卻沒有半分不滿之色,依舊態度恭謹,“幾位貴客稍待,茶水和吃食馬上就來!”
“老仇,丹閣是什麼?”等到小廝退下去,鐘文才轉頭對著仇天龍問道。
“你連丹閣都不知道?”水五峰聽鐘文這般發問,臉上露出吃驚和鄙夷之色。
“我為什麼要知道丹閣?”鐘文微微一笑,並不生氣。
“丹閣可是天下頂尖煉丹師聚集的地方。”水五峰仿佛第一次在鐘文麵前找到了優越感,麵露得色地介紹道,“就算七大聖地中人在丹閣麵前,也是客客氣氣,輕易不願得罪咧。”
“這麼厲害?”鐘文故作驚訝狀。
“那當然,對於修煉者而言,丹藥的作用不言而喻。”水五峰更是得意,“自從十餘年前‘藥塔’一夜消失,當世便再也沒有彆的組織可以在靈藥和煉丹方麵與‘丹閣’媲美,稱其為最強煉丹師組織,那也是實至名歸。”
“不錯,煉丹師身份特殊,交遊廣闊。”仇天龍點頭認可道,“對於丹閣,各大勢力都秉持著即便不交好,也絕不輕易得罪的原則,久而久之,倒是養成了丹閣弟子目中無人的臭毛病。”
“原來隻是個煉丹師組織。”鐘文點了點頭,不以為意道,“難怪我沒聽說過。”
“什麼叫做‘隻是個煉丹師組織’,當真是見識淺薄!”水五峰還道鐘文在為自己的孤陋寡聞找借口,忍不住大聲駁斥道,“你可知道煉丹師的地位有多尊貴,一名煉丹大師的地位,縱然與陛下相比,也是毫不遜色咧!”
“那可巧了,我也是名煉丹大師。”鐘文笑嘻嘻道,“如此說來,豈非可以和你們伏龍帝國的皇帝平起平坐了?”
“煉丹大師?你?”水五峰嗤之以鼻道,“莫要惹人發笑了。”
“小弟,鐘文的本事可大了。”珠瑪秀眉微蹙,頗為不悅道,“他說是煉丹大師,那便一定是了。”
“珠瑪姐姐,不是小弟信不過他。”水五峰見珠瑪為鐘文辯護,心情莫名不爽,“煉丹一道需要大量知識積累,每一位大師,至少也要年過半百,他才多大歲數?就算學過煉丹,最多也隻能算個學徒罷了。”
“算了算了。”鐘文哈哈一笑,輕輕拍了拍珠瑪的肩膀,“我也不曉得煉丹大師應該是個什麼水準,剛才不過隨口一說,莫要放在心上。”
水五峰見鐘文認慫,登時昂首挺胸,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諄諄教誨道:“知道丹閣的厲害了麼?莫要覺得修為高,就可以不把天下人放在眼中,年輕人須得時刻保持敬畏之心。”
“說的是,受教了。”鐘文看著小正太老氣橫秋的模樣,好容易才忍住笑。
主上是煉丹大師?
莫非那顆丹藥,是他親手煉製的?
仇天龍回想起鐘文給自己服用的那枚神奇丹藥,眼神驚疑不定,陷入到沉思之中。
他本能地感覺到,即便是丹閣裡麵的那些大師,也未必能夠煉製出這種非但藥到病除,還可以增加壽元的恐怖丹藥,對於這名白衣少年的能力,不覺又高看了幾分。
不久,桌上便被擺上了茶碟碗筷,各類點心,餐具精致,菜色鮮豔,搭配得極為美觀。
小丫頭珠瑪興致勃勃地夾起一塊點心塞進嘴裡,咀嚼片刻,白裡透紅的小臉蛋上不覺浮現出一絲失望之色。
“怎麼了,珠瑪姐姐,不合你的口味麼?”水五峰忍不住問道。
“這是伏龍帝國最好的酒樓麼?”珠瑪如實答道,“感覺點心還不如鐘文做得好吃。”
“啥?”水五峰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即便內心萬般排斥,他還是不得不承認,鐘文的修為之強,世所罕見。
達到了這等境界的修煉者無不是一方霸主,身份尊貴,地位超然,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何靈尊大佬會親自動手下廚替女孩子做飯。
“不能這麼說。”鐘文笑著道,“此處的茶點味道雖然偏淡,吃進嘴裡卻是唇齒留香,這位糕點師傅很有些門道,你感覺不夠好,多半是因為兩國人的口味偏好不同。”
“哦。”在珠瑪心中,鐘文幾乎等同於全知全能的存在,聽他如此評價,小丫頭便不再言語,隻是咬下一塊糕點,放入口中細細品味起來。
吹得還真像那麼回事!
水五峰自然不信鐘文的廚藝有多高明,頗為不屑地撇了撇嘴,隻覺此人總是胡吹大氣,將心性淳樸的珠瑪姐姐迷惑得團團轉,對他的人品深感不齒。
“你們這群木魚腦子!”裡麵的包間忽然傳來一聲怒吼,“說了多少遍,千機丹缺的是三千年黃精,怎麼還在用黃風草?有效沒效,心裡沒點數麼?”
“公羊觀圖,你口口聲聲說要用三千年黃精。”另一個聲音大聲駁斥道,“這千機丹,你可曾煉製成功?”
“老夫對千機丹的研究已經有了重大突破。”被喚作“公羊觀圖”的那人毫不退讓,“可以肯定丹方缺失之處乃是黃精,隻需再對幾種輔藥加以調整,距離成丹之日不遠矣!”
“不遠?你省省吧!”又有一個聲音譏諷道,“這句話你已經說了不下百遍,丹藥呢?丹藥在哪裡?”
“蠢貨!補全一種上古丹方,哪有這麼容易!”公羊觀圖怒道,“這幾味輔藥的比例有成千上萬種可能性,沒有個一年半載,如何測試得完?”
“那你一個人慢慢嘗試吧!”先前那人道,“咱們用黃風草作為主藥,至少可以成丹,還能提升一點修為,怎麼也好過你連丹藥都無法凝結。”
“你們煉製的玩意兒,隻能提升人輪修煉者半層修為,和‘千機丹’有半毛關係麼?”公羊觀圖氣急,嗓門竟然又大了幾分,“拿出去豈不是要丟了咱們丹閣的臉麵?”
“公羊老兒,世俗之中本就沒有提升修為的丹藥,況且又有誰知道千機丹真正的功效?”又有一人插嘴道,“咱們這丹藥能夠小幅提升修為,已經是了不得的成就,放出去絕對會遭到哄搶,供不應求,你又何必這麼較真?”
“混賬!就是你們這些蠢貨不好好鑽研丹道,整天瞎折騰些歪門邪道,丹閣當年才會被藥塔壓製!”公羊觀圖大喝一聲,“老夫身為丹閣長老,羞於和你們為伍,隻要在外頭看見這種假丹,我必定會揭穿你們!好自為之吧!”
說罷,包間的房門被“砰”地撞開,一名白發白須,身著灰色長袍的老者氣衝衝地奪門而出。
“不可理喻,簡直不可理喻!”
“丹閣早晚要被你這個老兒拖垮了!”
“我等定要稟報閣主,將這老頑固掃地出門!”
公羊觀圖身後的包廂裡傳來陣陣謾罵之聲。
或許是適才那番爭吵耗費了太多唾沫,公羊觀圖頗覺口渴,路過鐘文等人身旁之時,他順手拿起餐桌上的茶壺送到嘴邊,仰頭“咕咚咕咚”灌了起來。
水五峰見這老兒行為無禮,心中便有幾分不喜,隻是礙於對方丹閣長老的身份,一時不敢發作。
“老爺爺,這是咱們的茶水。”珠瑪卻顧不得那麼多,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視老頭,嘟著嘴不滿道。
“對不住,老頭子實在渴的緊。”公羊觀圖被一個小丫頭這般凝視,忍不住老臉一紅,“這壺茶多少錢,我賠給你們。”
說罷,他伸手入懷,掏出一顆靈晶擺在桌上,隨即轉身欲走。
“前輩,想要煉成千機丹,三千年黃精,未免有些不足。”鐘文忽然開口道,“少說也得五千年才行。”
“什麼!”公羊觀圖渾身一顫,轉頭看向鐘文,激動地問道,“你知道千機丹的煉製方法?”
“晚輩也勉強算得上是一名煉丹師。”鐘文微微一笑道,“曾有幸在一本上古典籍中,見過千機丹的丹方。”
“真的!”公羊觀圖麵露狂喜之色,猛地一拍桌子道,“不知那幾味輔藥,又該如何分配?”
“丹方頗為繁雜,共需十一種輔藥,分彆是赤龍草,蛇果,碧玉根……”鐘文如數家珍,娓娓道來。
“嗯,嗯嗯。”公羊觀圖越聽越是興奮,頗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連忙掏出紙筆記錄起來。
“……野春藤。”卻聽鐘文說道第十種輔藥,忽然閉口不言。
“小兄弟,不是說有十一種輔藥麼?”公羊觀圖本能地問道,“還有一種呢?”
鐘文笑而不語。
公羊觀圖愣了片刻,忽然醒悟過來,對著鐘文抱拳道:“小兄弟有什麼要求,儘管說來,隻要能夠做到,老夫絕不推辭!”
這老兒,倒是個直腸子!
“晚輩需要一株三千年份的‘靛姬芳華’。”鐘文心中感慨,嘴裡卻開始明碼標價,“若是前輩能夠提供,這‘千機丹’的完整丹方,自當雙手奉上。”
“靛姬芳華?”公羊觀圖聞言一愣,思索片刻道,“這種靈藥,似乎更受靈獸偏愛,對人類修煉者並無大用。”
“不錯。”鐘文坦言道,“晚輩家中就養有靈獸。”
“原來如此。”公羊觀圖搜腸刮肚,細思片刻,有些遲疑地說道,“老夫這裡似乎有一株,不過年份離三千要稍微差一些,剩餘部分用靈晶賠你行不行?”
好個老實頭!
“可以。”鐘文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之色,“隻需見到靈藥,丹方自然如實奉上。”
“如此甚好!”公羊觀圖麵露喜色,急急忙忙朝著樓下走去,“我去送個信,讓弟子儘快把靈藥送來!”
過不多時,老頭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鐘文等人眼前,滿臉興奮地說道:“那‘靛姬芳華’老夫已經派人去取,半個時辰之內定然送達,還請小兄弟等我一等。”
“自無不可。”鐘文點了點頭道,“前輩可要坐下一起麼?”
“好。”公羊觀圖也不客氣,居然直接搬了把椅子,擠在鐘文與珠瑪之間,惹得小丫頭滿臉不快。
鐘文笑著吩咐小廝又追加了一副餐具。
“剛才聽小兄弟說起,你也是名煉丹師?”公羊觀圖又喝了口茶,這才問道。
他是個煉丹狂人,完全不擅交際,雖然努力製造話題,卻也隻能聊些與煉丹相關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