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夕陽西下,天色漸暗。
帝都西區的酒樓紛紛點起了靈晶燈開始營業,西區的整條主乾道兩旁布滿了星星點點的彩色燈光,與太陽的餘暉交織在一起,在上方橘黃色的雲朵映襯下,透出一分獨特的美感。
離主乾道相隔兩條街,矗著一座二層小樓,門口牌匾上寫著“慶豐酒樓”的字樣,這一段地區人流相對稀少,小樓的裝修風格又十分樸素,缺乏貴族所喜愛的娛樂元素,因而門可羅雀,生意頗為冷淡。
二樓的角落裡,鐘文一人占著張桌子,獨自喝著悶酒。
明日就要前往西岐前線,然而三位紅顏知己卻紛紛以“準備”或“養傷”為由,躲了自己一天一夜,讓好久沒有“修煉”的他鬱悶不已。
就連宮主姐姐林芝韻,不僅自己忙著和父親林尚書“久彆重逢”,在聽說了鄭玥婷的事情之後,更是吩咐柳柒柒和沈小婉這兩名弟子“離鐘文遠點”,導致他一整天無人理睬。
兼之抽簽獲得的那本“幻道之書”,聽上去似乎頗有門道,然而在腦中翻開,卻隻能看見一個大大的“道”字,除此之外,便再無所獲,讓他竹籃打水,空歡喜了一場。
悶悶不樂的鐘文出門閒逛,無意間路過這家“慶豐酒樓”,隻覺酒樓生意慘淡,勾起了心中的憂思,竟然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之感,便決心進來照顧一下老板的生意。
他點了一壺酒和幾樣小菜,一邊聽著前邊演出台上一男一女唱著不知所謂的曲子,一邊自斟自飲,過了半個時辰,漸漸有種微醺的感覺。
醉意不強,因而體內的“一氣長生訣”也並未自行運轉,在酒精的作用下,原本有些鬱悶的情緒,漸漸緩和了不少。
此時,一名白衣男子被小廝引領著來到二樓,在他附近的一張桌上坐定。
男子頭上戴著帽子,將臉部遮擋了七七八八,教人無法看清容貌。
“來一壺酒,再來幾個魚翅包子。”男子口中的“魚翅包子”幾個字,勾起了鐘文的好奇心,畢竟在他心中,“魚翅”和“包子”是兩個階層的食物,極難混到一處,況且,男子的聲音讓他感到有些耳熟,忍不住對著那一桌仔細打量。
過不多時,小廝將酒水和包子端了上來,白衣男子終於脫下帽子,似乎感覺到隔壁桌上有人窺視自己,他轉頭朝鐘文這邊瞄了一眼,一看之下,兩人同時吃了一驚。
“鐘文?”
“陛…”
不等鐘文一句話說完,男子身形一閃,出現在他麵前,右手按在他嘴上,左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喊我李叔。”
原來此人竟是大乾皇帝李九夜。
“李叔。”鐘文本就對皇權不感冒,見李九夜這般要求,自然是順坡下驢,立即改口。
“難得在這裡碰上了,一起喝一杯?”李九夜見鐘文聽話,臉上露出滿意之色,開口相邀道。
“好。”若是換做旁人,見了皇帝多少會感到緊張,鐘文卻仿佛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應承道。
見他年紀輕輕,與自己交談起來卻神情自若,李九夜眼中多了幾分讚許之色,他右手一揮,原本那一桌上的酒瓶和包子不知如何,居然如同變戲法一般出現在了鐘文麵前,其餘客人竟是絲毫不覺。
這就是靈尊大佬啊!
鐘文見了,心中不覺有些羨慕。
“你小子怎麼會一個人跑到這裡來喝悶酒?”李九夜倒了一杯酒,與鐘文輕輕碰杯,隨口問道。
“心情不好。”鐘文如實答道,“出來散散心。”
“哦?”李九夜好奇道,“說來聽聽。”
“李叔,能不能請教你個問題?”鐘文並不回答,反而發問道。
“你說。”
“聽說你有三千個那啥…老婆。”鐘文險些說出“嬪妃”二字,總算他及時醒悟,迅速改口道,“你平日裡咋處理夫妻關係啊?”
“夫妻關係?”李九夜腦中絲毫沒有這個概念,“還要怎麼處理?夜裡想去誰那,就去誰那,若是拿不定主意,就隨便翻個牌子,看運氣唄。”
鐘文:“…”
他感覺自己的思維和對方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女人太多了,顧不過來麼?朕…我早就看出你是個風流種子。”李九夜嘿嘿笑道,“否則以你的本事,如何肯屈身在一個女子門派裡當廚子?不過你的眼光倒是不錯,這飄花宮上下,當真是美女如雲,若是朕…我再年輕二十歲,少不得也要來和你爭一爭那位林家小姐。”
“李叔,你誤會了我的意思。”鐘文搖了搖頭道,“我隻是覺得,人的精力有限,一個女人都疼不過來,若是同時愛上幾個人,豈不是又要將一顆心分成幾瓣,委屈了她們每一個人?”
“莫非是你太花心,惹得家裡幾位不快?”李九夜依舊沒有領會鐘文的意思,自顧自勸說道,“那我不得不說一句,你對自己的女人怕是太過在意,才讓她們一個個恃寵而驕,你看看我,娶了不說三千個,一千多個總是有的,可有哪一個敢露出半點不快之色?”
鐘文知道在這件事情上,兩人的思維方式完全不同,根本溝通不了,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再糾結,反而轉移話題道;“李叔,如今局勢還未完全穩定,您怎麼有空一個人出來喝酒?”
“朕…我也心情不好。”李九夜聞言,神色一黯。
“心情不好的時候,找個人傾訴傾訴,可以排解不少。”鐘文循循善誘道。
“你可聽說了金鑾殿中之事?”許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許是鐘文那幾聲“叔”叫得自然親切,李九夜竟然真的開始吐露起心事來。
“略知一二。”
“我在金鑾殿中,不僅敗給了那個家夥,還表現得十分不堪。”李九夜鬱悶地灌下一杯酒,“當時有那麼多頂尖人物在場,我的形象,算是徹底毀咯。”
“李叔,誰還沒個情緒失控的時候咧。”鐘文也舉起酒杯,一飲而儘,“不瞞您說,我在南城門的時候遇到了差不多的情況,險些就永遠失去理智,再也回不來了。”
“我聽薛老將軍提起過,你居然以天輪境界,擊斃了司馬洸,這般成就,簡直駭人聽聞。”李九夜聞言,心頭一寬,仿佛遇見了知己一般,和鐘文碰了碰酒杯,“你果然是個多情之人,一個女人受傷,就能讓你喪失理智,隻是男子漢大丈夫,切不可太過沉迷女色,否則將來的成就,終歸有限。”
怎麼聊著聊著,就說教起來了,真把自己當我叔叔?
鐘文心中吐槽,嘴裡說道:“每個人心中都有逆鱗,李叔不也一樣麼?”
“你說的沒錯。”李九夜一愣,緩緩點頭道,“明明我才是皇…,那個家夥卻總是壓我一頭,所有人都認為他比我有才乾,而我隻是個依靠父輩的無能之人,幾十年下來,心中積壓了太多的情緒,幾乎要將我逼瘋,若非如此,我怎會答應與他單挑,又怎會如此失態?”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苦澀的表情:“然而,事實證明,他的確比我更強,哪一方麵都是。”
這一刻,鐘文眼中看到的,已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乾皇帝,而是一個陷入了中年危機的可憐大叔。
“李叔此言差矣。”鐘文心頭一軟,忍不住出聲勸慰道,“或許那人比您更擅謀劃,修煉天賦也稍微強了一些,但是現在您還好好地站在這裡,他卻已經一命嗚呼,魂歸黃泉,隻就結果來看,分明是你比他更強。”
“你不用安慰我。”李九夜笑著搖了搖頭道,“我現在能夠站在這裡,除了運氣好,便是靠著父輩的餘蔭,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那又如何?”鐘文滿不在乎道,“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這世界上有多少人想‘拚爹’而不得,莫非父輩的努力,便應該被忽視麼?”
“拚爹?你這詞用得倒是精確,”李九夜第一次聽見這個詞,忍俊不禁道,“被你這麼一說,倒是頗有幾分道理,隻是在許多人眼中,我終究還是比不上他。”
“都是些不相乾的人,他們的想法,在意這麼多作甚?”鐘文懶洋洋地灌了一杯酒,“那人再怎麼受他們追捧,還不是在下麵吃土,您再怎麼不受這些人待見,還不是活得好好的,有什麼比好好活著更重要的事情呢?”
“此言有理。”李九夜哈哈一笑,隻覺心頭一片舒暢,“朕…我還好好活著,在意這許多作甚,來,乾一個!”
兩人你一杯,我一杯,東拉西扯,到後來竟如同親叔侄一般勾肩搭背起來。
“你明日便要啟程前往西岐了麼?”李九夜忽然問道。
“是啊。”鐘文點了點頭,“既然答應了,便要遵守諾言,這一次飄花宮會出動三位靈尊,一位謀士和我這個醫師前去支援西岐守軍。”
“我代表大乾子民感謝你們。”李九夜頗為動容道,“待爾等凱旋歸來,咱們再把酒言歡,屆時我一定會想到合適的賞賜,絕不讓你在心中罵我小氣。”
鐘文聞言,嘿嘿一笑,兩人手中的酒杯再次碰到了一起。
……
夜色已深,鐘文帶著幾分酒意,晃晃悠悠地回到林府之中,四周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響,府中諸人早已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推開房門,他點上靈晶燈,快步來到床邊,連衣服都不脫,便打算倒下躺一會。
忽然,他心中有種奇妙的感覺,似乎床上躺著個人。
不假思索地伸手拉開床簾,一張美麗動人的少女臉龐出現在眼前。
“婷婷!”
他忍不住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