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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嘉樹恭恭敬敬地給麻尚儀再添了半碗茶,麻尚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放下茶碗,吐出一口氣:“許娘娘這些年在宮中的經曆,便是如此了。”
金嘉樹放下了茶壺,沉默了好一會兒。
該害怕的他已害怕過了,該哭的他也哭過了,如今兩隻眼睛還是紅腫的,隻是淚水已不會再掉下來了。
知道了生母離家後的經曆,他心中總算釋然。並不是母親拋棄了他,隻是命運如此,老天爺注定他母子二人要遭受這些劫難罷了。如今母親即將迎來光明的未來,自己也擺脫了狠毒刻薄的親人,獲得了新生,實在沒必要再抱怨些什麼。沉溺在過往的痛苦中,並不會讓他得到什麼好處。倒不如放寬了心,少些怨懟,多些寬容,他才能迎接更好的未來。
他從小吃了那麼多的苦,難道不該有更好的未來麼?
想到這裡,他便抬起頭,對麻尚儀道:“姨媽這些年受苦了。如今表弟漸已長成,將來前程也必定一片光明,姨媽享福的日子還在後頭呢。對於過去受過的苦,還有那些欺淩過她、辜負過她的人,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原是他們沒有福氣,才不能跟著姨媽沾光。他們再也不會給姨媽帶來煩惱了,姨媽隻管將自己與表弟照顧好,好生過自己的日子就行。”
麻尚儀看著眼前清逸俊秀的少年,不由得歎了口氣。
“那樹哥兒也彆再管老奴叫尚儀了。”麻尚儀衝著他微笑,“往後你我總是要在一個家裡生活的,哥兒還是管我叫聲麻六姑,更親近些。”
金嘉樹有些猶豫:“尚儀,雖然先父給小子起名叫‘金桐’,但那是跟著堂兄金梧的名諱順下來的。當年先母尚在時,就不喜歡這個名字,更希望給小子起名叫‘嘉樹’。如今小子家人都已亡故了,長安府剛來問案時,小子顧慮著不想透露真正的身世,怕給姨母添麻煩,便報了姓名叫金嘉樹。如今長安府中的相識,俱已認了小子的這個新名字,隻有二房的伯父、伯母才會管小子叫金桐了。小子心裡……也更喜歡新名字。”
皇帝對“姨母”好象挺好的,至少比他爹好……
金嘉樹恍然大悟,心情有些複雜。他給“姨母”去信提到的幾個提議,其實隻是想試一試罷了,並未指望“姨母”當真能采信。沒想到皇帝居然都采納了,還迅速采取了行動……
金嘉樹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忍不住問:“二房的案子……前些天已經判下來了。尚儀可曾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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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尚儀微微一笑:“許娘娘囑咐過老奴,托老奴到長安後多照應金少爺呢。日後老奴與金少爺要相處的時日還長,若是金少爺覺得這聲‘少爺’太過外道了,那老奴就叫你一聲‘桐哥兒’可好?”
從少年的五官中,她能清楚地看到許賢妃的影子,誰同時見到二人,都絕不會懷疑二人的血親關係。可這少年卻是那般的謹慎,明明屋裡隻有他們一老一少兩個人,她又是知情者,他卻張口閉口隻管生母叫“姨媽”,實在是乖巧懂事。隻是這份懂事還不知是吃了多少苦頭,才換來的。若叫許賢妃知道,必定要心疼死了。
金嘉樹猶豫了一下,才小聲探問:“皇上……是不是對姨母的身世十分在意?”不會在“姨母”年老色衰之後就變心吧?
麻尚儀頓了一頓,才道:“皇上就盼著八殿下能順利立儲繼位。他原不在意許娘娘的身世,隻是擔心會有人拿此事做文章,阻礙了八殿下的立儲大典。金少爺出的主意很好,正好能斷絕了許娘娘身世的後患。如今遵化州州衙的文書已經更改過了,日後即便有人發現許娘娘身份的漏洞,也找不到證據,施不了陰謀詭計的。”
這麼想著,他便露出謙恭的表情,客客氣氣地說:“尚儀不必再喚小子‘金少爺’了,隻需叫小子名字就好。您是太後娘娘身邊的近人,又是有品級的女官。小子不過山野小童,如何敢拿大,應您這聲‘少爺’呢?”
想到這裡,麻尚儀說話的語氣便更柔軟了幾分:“許娘娘對故人一向看得開,也曾明言,從前不曾想過要隱姓埋名,不曾做過遮掩,若是有朝一日入宮為妃,少不得會有被人查出根底的風險。但皇上聖意已決,許娘娘也隻能從命。不過皇上行事,自不會留下破綻。許娘娘入宮為慈寧宮侍時的記錄,還有承恩侯府購入侍婢的名冊,都早在封妃旨意下來前便已做好,不會叫人看出破綻來。
麻尚儀當然聽說了。她昨晚在鎮國公府裡就打聽清楚了:“鎮國公夫人曾提過,道是長安府黃知府判案很是公正。金少爺似乎對結果很滿意?”
金嘉樹卻已經猜到了幾分麻尚儀的言下之意,心中凜然,知道自己今後就算再親近“姨母”,也要拿捏好分寸,不能仗著“姨母”的憐愛疼寵,便得意忘形。皇帝寵愛“姨母”不假,但他絕對不會容忍自己仗著這層親緣關係,便胡作非為,給“姨母”與“表弟”八皇子帶來不好的影響。
事關八皇子立儲繼位是否能順利,皇帝連許賢妃的戶籍文書都能做手腳,又怎麼可能會容許金家二房的人跳出來壞事?不過是幾個品行低下的刁民罷了。許賢妃從前沒少受他們的氣。她可以寬宏大量不在乎,皇帝卻不舍得讓愛妃受委屈。等到那些人離開了長安,自會有人處置了他們。皇帝派了禦前侍衛林三刀帶人前來,自然不僅僅是為了讓他給麻尚儀這位老嬤嬤做護衛而已。
麻尚儀聽說是這個緣故,立刻順水推舟:“既如此,老奴就管你叫一聲‘樹哥兒’吧?‘金嘉樹’這個名字,聽著確實比‘金桐’要大氣些,聽起來就是個有學問有體麵的讀書人。”
金嘉樹咽了咽口水:“犯了罪的人都得到了懲罰,行過惡的人也沒有好下場。小子自然是滿意的。”
麻尚儀微微一笑:“金少爺滿意就好。這些事兒原也不是老奴能過問的。皇上自有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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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賢妃興許會不讚同皇帝的想法,但皇帝鐵了心打算要做的事,也不是非得要得到許賢妃的同意。總之,最重要的是要確保八皇子能順利立儲!
若不是金嘉樹提出的建議,皇帝可能還想不到自己可以釜底抽薪呢。不過這些事就沒必要告訴少年人了,也省得孩子聽了,心裡難受。
“而金少爺前些日子給京城去信,提的那幾個建議,皇上也說好,已是遣了心腹前往遵化州,趁著知州更迭之機,把該更改的文書記載俱都修改完畢了。還有一位乾清宮中的內侍,他侄兒便在遵化州底下的小縣為吏,接了調令上調州衙,坐鎮刑房。倘若有人前去查問許娘娘幼時走失消息,他會把新編好的故事說給來人聽的。”
這話未免說得偏頗,但金嘉樹聽了還挺喜歡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應了聲:“尚儀喜歡就好。”
金嘉樹聞言一怔:“什麼?”
在一個家裡生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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