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姑沒能找上門來,因為鎮國公府給金嘉樹找的保鏢已經到位了。
鎮國公府給金嘉樹安排的是個四十出頭的老親兵,名叫周大昌,生得高大強壯,孔武有力,武藝也很出眾,順便還能兼任金嘉樹的武術教習。
周大昌是孤兒出身,從小在鎮國公府長大,得賜姓周。他在鎮國公的親兵隊伍裡,論武力是最出挑的人之一,隻是沉默寡言,性格直率,不擅謀略,因此做不了軍官,隻能做個戰場上的先鋒。然而鎮國公已有多年不上戰場了,而幾位少將軍們又各有心腹,都用不上他,他便日漸清閒下來,這幾年隻做些傳令送信的活,常年在外跑。
鎮國公考慮到自己日漸年邁,還不知能撐幾年,不忍見身邊的親兵們沒了前程,便打算將人都推薦出去獨當一麵。這周大昌年過四十,年紀略嫌大了,傳令兵也做不了幾年了。他又從未有過擔任武官的經驗,更不是長袖善舞的性子,似乎去哪裡都不合適。正巧金嘉樹這邊需要人,鎮國公就索性把人調了過來。
他進了金家,同時兼任門戶、護衛、車夫以及武藝教習四份工作,不聲不響地,卻把每一樣工作都做得很好。金嘉樹十分信服,便將把守門戶的任務交給了他。
如今金嘉樹已經不需要再跟金家二房的人私下做什麼溝通了,自然是無意再與他們見麵。而有周大昌阻攔,金大姑雖然一度找上門來,卻連門都沒能進,就被趕跑了。
她不是金柳氏那等豁得出去的性子,沒敢在巷子裡哭鬨,隻敢在探監時衝著老母親金二老太太哭泣抱怨罷了。然而這麼做,半點用處都沒有。金二老太太接連受打擊,很快就撐不住,在牢裡病了。病人哪裡有閒心理會金大姑的抱怨?她隻一味催著女兒去給自己請大夫。金大姑隻得擠巴擠巴,從自己為數不多的生活費中擠出了一兩銀子,替老娘請了個郎中來診病抓藥。
金大姑一直沒能找到願意娶她的富戶人家。其實不介意她家人犯了事也願意對她明媒正娶的人不是沒有,可當中沒有一個是能讓她滿意的富戶,頂多隻能保證她過門後溫飽不愁罷了,卻不可能花幾十兩銀子去替她贖犯了罪的老娘。金大姑心裡還是惦記著母親,哪怕明知道這些人家更適合自己,也斷然回絕了。
婚事遲遲沒有著落,金大姑手裡的錢卻越花越少了。她本就是守寡後大歸的,衣食住行都依靠娘家供給,自己沒個進項,原本的私房錢也漸漸花沒了,靠典當衣飾度日,也不是長久之計。如今再添上老娘治病抓藥的花銷,她連六月的房租都快要交不起了。
她想要找點活乾,掙點生活費,還得顧著牢裡生了病的老娘,隻能利用閒暇時間做點針線活賣錢。可長安城裡有的是做針線養活家人的軍戶寡婦,她的針線活也沒好到能賣高價的地步,掙得的三瓜兩棗,隻夠她一個人的飯錢罷了。若是再嫁不出去,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每日都忍不住哭泣,跟相熟的鄰家婆子或是在老廟時認識的婦人傾訴。
周小見源源不斷地將金大姑與金二老太太的近況打探清楚,回頭報告給金嘉樹知曉。金嘉樹每每聽說之後,總要到家裡的小佛堂去給亡父上香,讓他在天之靈也知道金家二房眾人如今的下場。
海礁這邊還輾轉打聽到了金鑫一家三口的去向。據說他們是搭上了一個商隊,往鄖陽府那邊去了。那地方沒人認識他們,又是繁華的大城,似乎很適合他們生活。隻是海礁聽表叔公謝文載他們提到,有在鄖陽府做官的老朋友寫信來,抱怨當地不大太平,山野鄉間多有匪亂。也不知道金鑫一家子是否能平安抵達目的地,在當地安頓下來。
不過,若金鑫一家當真在鄖陽安了家,海礁也知道該找什麼人去打聽,倒也不怕對方會脫離了自家的掌控,不知去向。
海礁將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了金嘉樹。金嘉樹十分感激,但也勸他不必在金家二房的人身上多花功夫了,不值當。
雖說金家二房有好些人分散各地,沒有全數被扣在西北邊城,但他們已經不再是威脅了。金嘉樹已成功將金柳氏忽悠住,再加上有柳黛娘之死與胡家的誣告案兩項把柄在,他如今一點兒都不擔心金鑫夫婦倆會跟人亂說話,暴露“姨母”許賢妃的身世。
至於金淼的妻兒?金淼娶妻是後來的事了,他妻子根本沒見過許秋娘,又主動拋棄了丈夫,自然不可能是什麼威脅。她之前對金鑫夫妻的暗示,更象是在放狠話而已。
而金二老太太與金大姑,金嘉樹也早有了應對之策,心裡並不擔心。他更不希望好友為了自己耽誤學業,把精力都放在幫他打聽消息上了。
海礁聽了金嘉樹的話,也知道他是為自己著想,隻是私底下忍不住跟小妹絮叨:“他怎的就那麼放心呢?誰能擔保金家二房那些人就真的不會在外頭亂說話了?如今人不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又不受西北邊軍約束,很多事都是說不準的!”
海棠旁觀者清,倒是比兄長要淡定些:“哥哥倒也不必擔心太多。我估計金柳氏那日從金嘉樹那兒回去以後,一定跟家裡人都說了,許家確實有兩個女兒,小的那個進宮做了女官,如今還是太後跟前的紅人,鎮國公府也是因此才會對金嘉樹如此關照的。這麼一來,現在金嘉樹就不是任他們拿捏的小可憐了,而是背後有宮裡靠山還對他們懷恨在心的人。他們若能哄得金嘉樹答應幫忙,倒沒什麼,可要是得罪了金嘉樹,他們隨時都有可能麵臨滅頂之災。抱著這樣的念頭,他們怎敢胡亂說話?他們又不知道金嘉樹的把柄,更沒底氣與周家對著乾,既然沒辦法占到便宜,那除了躲得遠遠地,還有彆的選擇嗎?”
海礁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
是他鑽了牛角尖了。他因為知道金嘉樹的真正身世,總是擔心金家二房的人會泄露消息。可事實上,如今金家二房已經被金嘉樹蒙騙過去了,他們不知道他背後那所謂的靠山“姨母”其實就是金舉人的原配妻子許秋娘,隻當那真是許秋娘失散多年的姐妹。再加上在長安城裡有鎮國公府給金嘉樹撐腰,金家二房在此無根無基,隻有畏懼的份。當他們發現自己再也無法掌控金嘉樹時,害怕會被欺負壓迫的就成了他們了。
有了這樣的認知,金家二房的人但凡是能走的,都會迫不及待逃離長安的。根本不用擔心他們會去找孫家的人告狀,因為他們得罪不起孫家,也同樣得罪不起周家。
況且他們能跟孫家說什麼呢?太後身邊的宮人在外頭有個從未見過麵的外甥,是什麼值得說道的大事嗎?孫家再想對付周太後,也用不著在小人物身上打主意,那也太掉價了。
海礁想明白這一點,頓時安心許多:“等到許賢妃在老家做好手腳,我們就能徹底放心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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