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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馬氏被孫女說動,立刻就打發彩絹去書房請周世功過來。
周世功是帶著海礁一塊兒過來的。看到妻子手中那封舊信,聽了小姨子和孫女的說明,他不由感到一陣恍惚:“這……這意思是……繼母不是故意通敵,隻是受他人所托,才給那幾個奸細行了方便?那與胡人奸細有勾結的,就是涼州的王夫人了?!”
周馬氏吞吞吐吐地說:“聽阿家的口氣,大約是這個意思。隻是這信……不知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也未必真是阿家說的那樣……信上沒有人名,落款時間又叫蟲蛀了,若拿這信當作證明阿家清白的證據,就怕不能取信於人……”
周世功皺皺眉,又問:“那就讓塗同知去抓了這個王夫人,審問個清楚便是。”
周馬氏苦笑:“可涼州王家糧行十幾年前大火,王夫人和她的兒子心腹全都死在大火裡了……”
周世功不由得一驚:“此事當真?我怎麼沒聽說過?!”
周馬氏還記得當年消息傳過來時,長安將門女眷圈子有多麼震驚。大家與王夫人都打過交道,每年收王家送來的禮,有些曾經隨夫長駐涼州的人,與她來往得更多更密切,忽然聽說她死了,還全家都死得那麼慘,誰不議論幾句呢?
周世功不了解,那是因為他一直專心讀書,並不關注外頭的事,王家大火時他又已經考中了進士,在外做官,卻做得不大順利,宦海沉浮幾年後,終究還是回到長安來,依靠家族在軍中謀了文官閒職。他人都不在長安,自然不會聽說涼州王家糧行大火的消息。等他回到老家,那事兒早就過去兩年了,再也無人談起。
周馬氏便將事情細細地給丈夫說了一遍。
周世功頓時又喪了氣,將信扔在桌麵上,無精打彩地道:“折騰這些又有什麼用?死無對症,信上又寫得不明不白,誰能證明那胡人奸細是王家打發過來的?況且,既然這王家傳聞攀上了孫家,他家與胡人奸細有關係,孫家抓到人的時候,怎會查問不出來?為了不受連累,孫家隻會殺人滅口,又怎會主動讓人把事情宣揚出去?他家把這事兒當作我們周家的把柄,就不怕自家被拖下水?!
“這都過去多少年了?就算當年王家真有什麼,隻怕孫家也早已掃清了手尾。王家人又幾乎死絕了,哪年真的曾經有過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也無法證明了。即使我們把信送上去,塗同知也不會查到孫家與王家頭上的,興許還會以為,這信是我們假造的呢。否則他搜西院那一回,就該把信搜到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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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怡君忙道:“信紙如此陳舊,又帶著樟腦味兒,怕是壓箱底許多年了。塗同知那日搜到東西後,便覺得有了收獲,興許就漏過了什麼地方呢?”
“是啊是啊。”周馬氏苦著臉勸周世功,“老爺,您何必顧慮那麼多?這信是阿家主動交出來的,就算是假的,也是阿家自己作的孽。額們先交上去,讓塗同知去查。在他查出來之前,額們還能多爭點時間,跟長房商量接下來要如何應對……”
“跟長房有什麼好商量的?!”周世功立刻沉下了臉,“我早就說過了,此事不要驚動長房!我們三房家門不幸,招來了一個毒婦,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們一家子擺脫不得,賠上性命前程也就罷了。長房大堂兄在邊軍中位高權重,一旦受我們牽連,會引發西北邊疆不安。我們就彆給他添亂了!”
周世功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反正他已下達了命令,妻子孫女隻需要聽令行事便好。
他站起了身:“我先回書房去了,沒事不要來打擾我。”他朝小姨子馬氏點了點頭,指著正起身恭送他的海礁道,“這孩子聰明厚道,隻是有些事,不是他能摻和的。二姨多勸勸他,讓他專心學業便可,不必多管閒事。”說罷他抬腳就走了。
周馬氏忍不住又哭了出來:“這叫什麼事兒呀?!額的話都還沒說完咧!”她還想問丈夫,能不能找十四房打聽消息,結果丈夫不耐煩地早早離開,這叫她怎麼辦?!
周怡君咬咬牙:“祖父既然不想受打擾,我們就彆讓他操心了。祖母,一會兒我去十四房給長輩請安吧?”
周馬氏拿著帕子抹了抹淚:“還是額帶你去吧。門房的人總不能攔著額這個主母出門!”一會兒她借口送妹妹祖孫出門,抬腳就能到十四房去了。就算事後丈夫聽說消息後,衝她發火,她也認了。先把事情辦完才是正經。
說辦就要辦。周馬氏立刻便要帶著孫女去十四房。不過她剛哭了幾回,眼下形容有些狼狽,得先洗了臉重新上脂粉,再把頭發梳一梳,換一身衣裳,才好見人。
在馬氏幫著彩絹、彩羅給周馬氏換衣裳之際,海棠坐在外間,問周怡君要了紙筆,在紙上畫下了剛剛看到的那兩把黑檀描金梳子上的內府印記,然後看了海礁一眼,方才問周怡君:“怡君,你可知道這是什麼記號?”
周怡君瞄了幾眼,麵露遲疑之色:“這……這是什麼?內造之物的記號麼?我記得鎮國公府好象有這樣的東西……但又有些不大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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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公府出了一位周太後,有內府出品的物件是很正常的。隻是周太後賞賜給娘家的東西,不可能是五六十年前的內府造物。
海棠正打算進一步引導周怡君,便聽得海礁在旁插言:“這東西是內府造物的印記麼?金嘉樹那箱內府鑄金上頭的印記,好象跟這個有點象,但又不完全一樣。”他抬頭看向小妹,“你是在哪裡看到這個的?”
海棠滿意地回了兄長一個眼神:“方才在西院正房裡,馬老夫人對鏡梳妝,我瞧見她裝玉梳的匣子裡,有兩把黑檀木描金的梳子,看起來很老舊了,起碼有五六十年的光景,上頭就有這樣的印記。我覺得眼熟,就多看了幾眼,把它記下來了。”
周怡君吃了一驚:“那麼舊的東西?我沒聽說過……”她出生後不久,就跟著父母去了寧夏中衛,十幾年來壓根兒就沒在長安待過多久,這次回來,西院又已被封閉起來,馬老夫人更是與她這一支關係惡劣,因此她從未見過那位便宜曾祖母的梳妝匣,不知道裡頭有這樣的東西。
海礁皺了皺眉:“周家也是皇親國戚。三房風光了那麼多年,馬老夫人手裡有內造之物,也不出奇。”
這時周馬氏從裡間走出來了。她已經聽到了幾個孩子的對話,忙湊上來看了海棠畫的印記幾眼,麵露納悶之色:“真奇怪……阿家一向不喜歡用內造的東西。從前太後打發使者從京城過來,給長房賞賜東西,也沒忘了額們這些族人,可阿家從來不去,還跟額們老爺說,他是要參加科舉的讀書人,將來是要做清流文官的,千萬彆跟外戚打交道,與武將也要少來往,省得讓那些名家大儒看不起。長房打發人送東西來,她倒是不會拒絕,但從不會去向宮使謝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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