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儒生名為鄭度,廣漢郡綿竹縣人,乃劉璋麾下從事。
自劉備入川起,鄭度就很不看好劉備,覺得劉備對西川存有歹心。
他數次勸諫劉璋,希望劉璋能把劉備趕出益州,都被劉璋給拒絕了。
許靖也很看不上劉備,覺得劉備這個人假仁假義,既想當,又要立。
劉備入川是來乾什麼的,這些智謀之士心中很清楚。
如果劉備是率大軍入川,直接把成都給攻下來,許靖還能高看他一眼。
可劉備來了之後就搞陰謀詭計,想要奪權,這種做法實在讓許靖不齒。
許靖落下白子,慢條斯理道:
“見什麼?
不見。
童兒,你去告訴那劉備,我現在忙著呢,沒空見他。
讓他改日再來吧。”
“唯。”
小童跑到門口,對劉備道:
“我家先生在忙,讓你先回去。”
劉安聞言勃然大怒,對小童道:
“我家主公乃大漢皇叔,身份何等尊貴!
許靖再忙,也不該怠慢我家主公!”
小童見劉安凶神惡煞,嚇得脖子一縮,退到了門內,又將大門給關上了。
劉安踏步上前,惱怒道:
“我倒要看看,這許靖究竟是什麼人物,敢讓這麼個小童把大哥打發了。”
“四弟!”
眼看劉安就要破門而入,劉備嚴肅道:
“我見你不似三弟那般莽撞,所以才帶你出來辦事。
你現在的做法,又與你三哥有何區彆?
難道幾位兄弟之中,唯有你二哥一人穩重,可交托重任嗎?”
劉安最是懼怕大哥劉備,聽了大哥的話,他身上的怒火頓時熄滅了。
劉安退到劉備身邊,有些委屈道:
“大哥,這許靖太過狂妄,不把你放在眼中。
我也是想找他討個公道…”
劉備語重心長的對劉安道:
“像許靖這樣的大才、名仕,都是有脾氣的。
我們要想得到他們的幫助,就需要用誠意來感化。
四弟,為將者,不僅要有一腔血勇,還要能沉得住氣。
你將來若想成為帥才,就隨我在此一起等。
如果你忍不住,現在就回去吧。
我一人在此便可。”
劉安連忙對劉備道:
“大哥,我什麼都聽你的。
保證不再給你惹麻煩了。”
劉備點點頭,自己這個四弟雖然憨直,卻是個可造之材。
許靖和鄭度在房內下了兩盤棋,一個時辰很快便過去了。
鄭度起身對許靖道: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改日再來找文休兄下棋。”
許靖也站起身來,對鄭度道:
“伯雅賢弟,慢走。”
鄭度剛要踏出房門,站在門口的小童便開口道:
“鄭先生這便要走嗎?
那個長手劉備還候在門外,您要是出去,一定會遇到他。”
聽了童兒之言,鄭度遲疑了。
“這劉備什麼情況?
怎麼還不走?
文休兄,織席販履之徒賴在你府上了?”
許靖聞言也是一臉晦氣,沒想到劉備如此不要臉。
他一拂衣袖,對鄭度道:
“劉備既然願意等,就讓他在外麵等著吧。
伯雅兄,咱們再對弈兩局。
我這便讓人備下酒席,晚上就在我府上用飯吧。”
鄭度笑道:
“也好,那我便叨擾賢兄了。”
兩人在許靖府上下棋飲酒,好不快活。
而劉備跟劉安兄弟,則一直在許靖門外從天亮站到天黑。
待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劉備已然站得筆直,神態自若。
“大哥…”
劉安剛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劉備便說道:
“沉住氣。”
“哎…”
劉安搖了搖頭,老老實實的站著。
他實在想不通,自家兄長非要求見許靖這腐儒做什麼。
兄長想匡扶漢室,一介腐儒難道還能幫到兄長不成?
真正能幫助兄長成就大業的,是自己和二哥、三哥啊。
隻有他們兄弟,才能在戰場上為大哥舍命拚殺。
房內酒過三巡,院中夜色漸濃。
許靖看了看天上掛著的月亮,對童兒道:
“你去看看,那劉備還在不在。”
童兒得令,立刻跑出去探視,從門縫往外瞄。
不多時,便回來向許靖稟報道:
“先生,劉備還在…”
聽聞劉備還沒走,許靖和鄭度都愣了。
劉備當真能在外麵站這麼久?
一開始聽聞劉備賴著不走,兩人還很不屑。
可劉備站了這麼久,絕非尋常之人所能做到。
他們二人由不屑轉為震驚,心中甚至有一絲愧疚。
有那麼一瞬間,許靖竟然想將劉備請入府中了。
雖然許靖不喜劉備,可還是被劉備的堅持所感染了。
許靖想了想,對鄭度道:
“伯雅賢弟…
如果劉備一直守在外麵,你今天怕是無法回府了。
要不然…你在我府上住一晚?”
如果換成尋常士人,這時候肯定會勸說許靖,請劉備進門一敘。
許靖也會借坡下驢,把劉備邀請進來。
可鄭度這個人,對劉備的敵意很濃。
在袁耀上一世的時候,鄭度向劉璋獻策,建議劉璋堅壁清野,剿滅劉備。
這計策十分激進,可見鄭度對劉備的厭惡。
不過劉璋最後否定了鄭度的策略,並將鄭度罷黜。
劉備得了西川之後,並不因此而仇視鄭度。
相反劉備還覺得鄭度有大才,給劉璋獻上了極好的計策,派人前去招攬。
可鄭度並沒有答應劉備的招攬,此後再未出仕。
鄭度就是這麼一個人,他可不會因為劉備在門外守到半夜,就動惻隱之心。
他笑著對許靖道:
“也好,那今日我就住在賢兄家了。
劉備這個人假仁假義,要是咱們把他請進來,他一定會得寸進尺。
這等虛偽之人,也就是裝裝樣子。
我就不信,他能在門外站一夜。
要是他真能如此,我鄭度一輩子給他當牛做馬都行!”
聽鄭度絲毫沒有開門見劉備的意思,許靖歎了一口氣,說道:
“時候不早了,咱們休息吧。
賢弟,你就在客房居住。
有什麼需要,隨時叫童兒。
府中下人,任憑賢弟驅使。”
許靖又對書童道:
“童兒,你找幾個下人,關注一下府門。
一旦那劉備走了,立刻來稟報我。”
夜半之時,許靖和鄭度早已在府中睡下。
劉備依舊靜靜的站在門外。
周圍街道上,已經是一個行人都沒有了。
唯有劉備、劉安兄弟二人站在許靖門外,就像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