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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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天氣轉涼的時候,葉青到了蘇州。

姑蘇城外,曾賢晴親自迎出了十裡地,並且在城郊高搭彩台,歡迎這位安撫製置使。

葉青下船之後,終於見到了這個把南方禍害成人間煉獄的罪魁禍首,隻見他長得十分端正,看不出凶狠酷戾的樣子

現在杭州被圍,但是蘇州上上下下卻都看不出一絲緊張的樣子,大家都認為陳瑜也就是攻克一些小的州府,想要拿下杭州還是不可能的。

這場席卷貴霜的叛亂,還沒有引起它本該有的重視,目光短淺的昏庸官吏,都以為這場叛亂瞬間就可以被撲滅。

葉青笑吟吟地看著曾賢晴,後者一溜小跑,過來後就抱拳道:“下官曾賢晴,見過少宰。”

葉青頗為親近地扶著他的胳膊將曾賢晴虛扶起來,道:“曾應奉,這樣盛情相迎,真是讓葉某心中不安呐。”

“少宰為國奔波,勞苦功高,我整日裡都跟蘇州官吏們說,當今朝堂除了恩相之外,就屬少宰是官家的臂膀,貴霜的棟梁。”

葉青背起手,哈哈一笑:“曾應奉謬讚了,食君之祿,分君之憂,本官也隻是儘忠職守罷了。”

兩個人把臂而談,攜手進了蘇州城,身後的官吏、武將、士紳、護衛紛紛跟上。

曾賢晴把他引到了自家府上,整個蘇州也就同樂園最有檔次,用來迎接當朝少宰不為過。

進了大門的第一眼,葉青就徹底呆住了,直娘賊老子在建康見過多少豪宅,跟這一比都成了土坯房。

自己引以為豪宅的昭德坊,跟這一比徹底成了凡品,臉上笑嘻嘻的葉青,心裡已經把曾賢晴罵了個通透。

這狗賊強取豪奪,刮地三尺,造出這麼大一個禍亂,自己辛辛苦苦,搭進去狀元的名聲,好不容易把花石綱這件事圓滿地變成兩贏的局麵,就是這狗賊為了媚上斂財,把老子的大計毀於一旦。

也正是因為如此,曾賢晴在蘇州擁有了自己的小勢力。

曾賢晴搜刮民脂民膏在蘇州營造的同樂園,園林之大,湖石之奇,堪稱南方第一。曾家也一門顯貴,並擁有衛隊數千人。東南一帶刺使、郡守多出於其門下,“頤指目攝,皆奔走聽命”,時人目之“東南小朝廷”。

曾賢晴帶著葉青等人來到園內,一名姿容嬌妍、身段窈窕的美豔女郎攜著兩名侍婢,立在長廊轉角等候,曾賢晴笑道:“貴客臨門,開始上菜吧。”

葉青帶著陸謙呂望,直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左右觀瞧。

美豔女郎回首笑道:“還請貴客登驕。”

葉青這才發現,自己的前麵,兩頂小轎挺著,各有四個轎夫半蹲地上等候。

眉頭一皺,葉青擺手道:“我還是走上去吧,本官不喜歡乘驕。”

他不坐,曾賢晴也不敢坐了,兩個人繼續行走。走著走著廊距突然變寬,足有先前的三倍;不知不覺間,兩側的花樹越來越矮、視線越見開闊,最後極目一空,濃翠的樹冠竟都沉在腳下,須探出兩邊的鏤空圍欄才能望見。

這處設計如此巧妙,葉青走了一遭竟然沒有看個明白,就已經置身於一個寬闊的閣樓。

“老曾,你這設計的屬實不錯,不如下次去了建康,給本官負責的艮嶽如法炮製一個可好。”

曾賢晴喜不自勝,趕緊答應下來,他身邊帶路的美人笑道:“我們平日都乘肩輿來,從轎夫的肩上往外瞧,那才叫做好看呢!”

望台之上,早已擺好兩列矮幾坐席,葉青當仁不讓地被推到首位,他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下,道:“本官一路遠行,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快點上菜吧。”

陸謙、呂望也各自落座,他們的品階不高,但是跟著的是權勢熏天的葉青,走到哪也是要被尊為貴賓的。

美人輕輕拍手,就有十幾個侍女俏婢穿花蝴蝶一般端著菜盤上來,殷勤地斟酒布菜。

葉青吃了幾口,笑著道:“這次本官來此,為的是犁庭掃穴,剿除反賊陳瑜。可惜手頭兵力不怎麼夠用,聽說曾應奉手下頗有些強悍差人,不如組成一營,由本官發放甲胄兵刃,等到叛亂平息,這也是一支可靠的私兵嘛。”

曾賢晴麵色一驚,趕緊起身,惶恐道:“少宰明鑒,曾賢晴安敢蓄養私兵,這必是奸賊造謠中傷小人。”

葉青一拍桌子,喊道:“曾賢晴,咱們都是恩相門下,你跟老子遮遮掩掩做什麼,養一些私兵有什麼要緊,這南方如此不太平,動不動就有叛亂的逆賊,我們這些人就該有自己的私兵。如今這滿朝文武,誰家裡沒有個百八十個家將,你若還是如此見外,本官可就摔了桌子走人。”

曾賢晴腦子飛速轉動,這少宰葉青一直就不怎麼規矩,他自己常常無視法度,看來是真心的不是誆騙自己,曾賢晴頓時由驚轉喜,自己的那些狗腿子要是跟著大軍打幾場仗,將來在南方自己這個土皇帝就更穩固了。

“既然是少宰吩咐,小人豈敢不從。”曾賢晴諂笑道。

曾賢晴蓄養死士已經很長時間了,許多殺人越貨的通緝犯都在他這得到了庇護,也仗著他的權勢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家。

平民家裡如果有一石一木稍微值得玩賞,這些膀大腰圓的閒漢就闖進家門,用黃色的封條做上標記,不立即拿走,而是讓這家主人好好看護,稍微有些疏忽,就被判以大不敬之罪。等到發運時,必定毀壞房舍、拆斷屋牆,把上貢之物弄出來。

他的這些私兵可都是心腹中的心腹,為了曾賢晴肯定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是他最後的保命符。

現在聽說可以被葉青通過征陳瑜的權利,合法武裝起來,曾賢晴當然更加高興。

“陸謙,等到大軍到了,你帶人準備好三千副甲胄、兵刃。老曾,你讓你的人前去領取。”

曾賢晴喜滋滋答應下來,陸謙和呂望對視一眼,會心一笑,低著頭繼續飲酒。

葉青既然和自己坦誠相見,曾賢晴也就決定不再裝了,他搓著手諂笑道:“少宰,小人頗有一些奇珍,一會吃完飯請少宰前去品鑒一番。”

這是要送禮了,葉青嗬嗬一笑,指著他身邊那個帶路的美姬問道:“品鑒珠寶有甚樂趣,這是你的侍妾?”

這美人兒長發如瀑,金步翠搖、珠飾環佩,所用還比狐麗麗等人更加富麗,看來是頗受曾賢晴疼愛。

曾賢晴心裡有些不舒服,這個侍妾是他新納的,最近頗為受寵。但是這樣一來他也更加放心,這個少宰果然如傳說般荒唐跋扈,剛才的事更加篤信是真的了。

小妾這東西,在他們這個圈子送人、陪客很正常,曾賢晴一咬牙,起身道:“小人不勝酒力,去內院小憩一會,盼兒你在這陪少宰吃酒。”

盼兒剛入曾門不久,過的是錦衣玉食,奴仆如雲的日子,哪裡想到自己有陪客的一天,略帶哭腔地哀鳴:“老爺我”

曾賢晴麵色一沉,低聲道:“伺候不好少宰,我剝了你全家的皮。”

葉青笑吟吟地勾了勾手,盼兒花一樣地俏美嬌顏上帶著濃濃的紅暈,修長而有些青澀的身子微微顫抖,這些都讓葉青更加意動。

被哥哥送給曾賢晴之後,楊盼兒本來少女的心性使然,有一些哀怨傷感。但是自從一頂小轎進了這同樂園,她才知道世上竟然還有這樣一種活法,往日裡心疼不舍得買的首飾,在這裡直如破爛一般,伺候的下人都不惜的要。

從那之後,楊盼兒專心伺候曾賢晴,可惜曾賢晴侍妾多的嚇人,輕易輪不到她。

今天終於因為自己這個小妾的妙容姣好,被曾賢晴叫來撐麵子,沒想到就來了這麼一幕。

楊盼兒當然知道曾賢晴的能量有多大,說扒了自己全家的皮,絕對不是嚇唬自己玩的。

看到對麵的年輕的貴客,猙獰的笑臉,一雙眼睛毫不遮掩得放肆打量自己的身軀,一種羞辱感充盈著她的心房。

雙腿灌了鉛一樣,怎麼也挪不動,葉青哈哈一笑,起身將她扛在肩頭,往欄杆處一放。

身子軟綿綿,輕飄飄的,沒有多少重量。

楊盼兒驚呼一聲,還來不及反應,美麗的甄首就被推出垂下的珠簾,身子則屈膝彎腰趴伏在欄杆上。

遠處曾府下人熟悉的身影走來走去,羞的她身子隨顫栗而輕抖。

在曾賢晴精心設計的小樓上,四周花草茂密,綠植遍地,清風徐來,夾帶著酒香。

一聲清純含著嬌媚的少女春啼嗚咽,聲音非但動人心魄,竟然還帶有幾分稚嫩之氣。

曾賢晴麵色不善,坐在大堂中,身邊是他的心腹狗腿子董建。

看到主子神色不好,董建湊上前,硬著頭皮問道:“曾爺,少宰呢?”

這句話問到了點子上,曾賢晴的臉瞬間變得青紫,一巴掌抽在董建得臉上,腫起個紅印。

無故被打的董建一句話也不敢說,臉都不敢捂,站在一旁垂首領命。

“召集你的手下,幾天後到城郊領盔甲,但是你要記住,你們隻聽我一個人的命令,知道嘛?”

董建趕緊大表忠心:“小人們生是曾爺的人,死是曾爺的魂,誰要是敢朝三暮四,小人第一個擰下他的狗頭,打斷他的脊梁,抽了他的血,剝了他的皮。”

曾賢晴點了點頭,剛要說話,外麵跑進來一個小廝,扶著雙膝大喊:“不好啦!杭州被賊人攻破了。”

曾賢晴蹭的一下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扶著他的肩膀,喝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老爺,不好了,杭州城的守軍裡出了奸細,給陳瑜打開城門,杭州城失陷啦。”

曾賢晴邁不出門,趕往小樓,走到樓下被陸謙攔住:“曾應奉,少宰在上麵休息,有什麼事一會再說。”

曾賢晴哎吆一聲,沒有心情解釋,走到外麵抬頭一看正好看見自己小妾。

她的甄首高抬,一看就是頭發被人扯住,這般情景還說葉青在睡覺,純屬放屁。

曾賢晴大聲道:“少宰,不好了,杭州陷落了。”

不一會,噔噔的腳步聲傳來,葉青從長廊走出,臉上帶著一層薄汗,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夜裡,賊人趁夜攻城,守軍裡有陳瑜信徒,他們讓亂民生事吸引守軍注意,乘機打開城門,現在杭州已經落到賊手了。”

葉青往旁邊一坐,凝神思考起來,沒有想到提前逼反陳瑜,還是陷落了杭州,這個邪教頭子到底是準備了多久了。

杭州城一丟,賊勢已然做大,但是自己著急也沒有用。

禁軍還在路上,估計明日能過江抵達蘇州,從馮庸那調來的輕騎兵更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蘇州等,等著大軍到來。

至於廂兵葉青覺得沒有必要去給陳瑜送人頭,助長他們的士氣。

沿途的州縣也早就嚴陣以待,現在賊人打破杭州,吃了口大的,估計需要一段時間消化。

兩手空空的葉青,繼續在蘇州等待自己的兵馬,這一夜蘇州的官吏,沒有一個睡著。

翌日,禁軍前鋒終於抵達,周康下令安營紮寨,然後帶人直奔城內。

大軍一到,蘇州城所有人長舒一口氣,葉青更是直接宴請曾賢晴和蘇州所有的士紳官吏,勉勵大家齊心抗敵。

酒宴上,大家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一點也看不出大戰將起的模樣。

此時董建遵循主子的指示,帶著曾府糾集的一眾潑皮閒漢,怕不有三千多人,來到城外的營內,討要裝備。

一行人走起路來,一個有正樣的都沒有,寨內的禁軍都側目而視,心裡有些看他們不起。

董建暗啐一聲,大頭兵,老子們享受的金錢美人,你們這些賊配軍鳥漢子,見都見不到。

陸謙聽聞之後,笑嗬嗬得走出大帳,摟著董建得肩膀,十分親熱地把他們迎了進來。

“哈哈,好兄弟,你們在此稍微等候片刻,我讓那些大頭兵把衣甲兵刃拿來。”

董建不疑有他,笑道:“有勞指揮哥哥,等到這件事辦完了,小弟請哥哥吃酒。”

“哈哈。好說,好說。”

陸謙前腳剛邁出去,周圍一群群士兵慢慢圍了上來,一個潑皮跑到帳中,叫道:“哥哥,不對啊,我們被點了,你看外麵。”

董建出門一看,自己這些人已經被團團圍住,剛說要去給他們催衣甲兵刃的陸謙,抱著雙臂獰笑著看著自己。

“指揮哥哥,這是何意?”

“你們這些打脊潑才、含鳥猢猻,仗著曾賢晴的勢,將好端端的南方攪得地覆天翻。今兒個就是你們的死期,我等奉少宰之命,先殺你們這幫醃臢畜生,再斬曾賢晴老狗的腦袋。”

眾潑皮頓時慌作一團,他們平日裡仗勢欺壓小老百姓,凶惡如狼似虎,一旦失去爪牙,也是一群怕死的貨。

有幾個心狠的,高聲叫道:“反正是出不去,不如跟他們拚了!”

迎接他的是一支破空利箭,箭雨簌簌落下,收割著這群人的性命,血很快染紅了姑蘇城郊的這片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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