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的算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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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過之後,天氣轉晴,建康的街市上雖然還沒有完全恢複往日的繁華和喧鬨,但也已經車來人往,生機漸複。

唯一不同的就是,往日裡開門迎客的糧鋪,商量好了一般集體關門。

汴河水位上升,已經好幾天沒有運糧進城了,官府的庫存雖有,但那是緊急時刻備用的,一般不會輕易動用。而且還要供著六十萬禁軍吃喝,一旦用了卻不能得到補充,那後果不堪設想。

建康有百萬人口,每日消耗米糧無數,得源源不絕從地方向建康輸運糧草。

但是如今的汴河,根本無法行船,所以糧食也就運不進來。

葉青前幾天泡在泥巴裡,腳都泡的有些難受,現在也可以騎馬而行了。隨著萬歲營的人流策馬而行,卻絲毫無心留意周遭的景致。

萬歲營陸陸續續抓了幾十個潑皮,嘴巴都夠緊的,看來他們背後的勢力也不好惹,以至於讓這些人寧死也不敢說出來。

隨著雨勢衰減,各地的消息傳來,這次水災禍及整個京畿路都是災區。

如此一來,道路勢必阻塞,賴以維持建康百萬人口生計的水運也將癱瘓,曆史上這次水災不知道是誰解決的,但是現在這件事落到了自己頭上。

葉青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萬歲營隻是一個組建不久的兵馬司,充其量和皇城司差不多,很多職能需要仰仗建康府的各級衙署來辦。

可惜的是建康府衙上下,和葉青都是死對頭,指揮他們做事有的是辦法跟你扯皮。

正在猶疑之際,一個驚喜的聲音響起:“少宰。”

葉青抬頭一看,來人五短身材,微微發胖,麵皮黝黑,穿著一身軟甲,正是濟州好漢周康。

“周康,你怎麼來了?”

周康下馬來,微微欠身,答道:“回少宰,屬下奉命去白虎堂答話,這殿前都虞候不過是個虛職,那些禁軍牢牢把持在高家父子手裡,針紮不進水潑不進,屬下在那兒”

葉青趕緊打斷道:“行了,彆訴苦了,難道還比我更難做了去。”

周康疑道:“幾日不見,少宰有何難事?”

“老子新得一個差事,就是處理這水災,建康的黑心糧商全都坐地漲價,外麵的糧食又運不進來,在拖幾天建康府百萬人口,指不定要餓死多少。”

周康眼珠一轉,湊上前道:“少宰,遇事不決,可找太師啊。”

葉青眼光一亮,著哇,這事肯定有人解決了,會是誰呢,肯定是馮泉。

馮泉的業務能力毋庸置疑,曾經得到過新舊兩派的領袖的高度讚譽,貴霜至此一例。

就連他的政敵,也酸溜溜地來一句:“能正其心術,雖古賢相何以加。”

葉青笑道:“你這次算是給我提了個醒,跟我一起去相府吧,我求馮相把你調一調,免得在節帥府吃瓜落。”

周康聞言一喜,跟在葉青身後,直奔馮府。

馮泉的府邸,葉青已經輕車熟路,興高采烈地來到書房內。

馮泉果然是個雅人,外麵洪水滔天,他還優哉遊哉地在書房拿著一個花灑,正在澆水。

見到葉青進來,沒好氣地說道:“你也是個讀書人,怎麼連這點禮儀都不懂,進來之前先敲門。”

“下次,下次一定敲,恩相這回你可得救我啊。”

馮泉放下花灑,旁邊的兩個侍女捧著銅盆手巾過來,馮泉淨手之後,好整以暇地問道:“說吧,又惹什麼事了?”

葉青涎著臉上前,一本正經地說道:“恩相,那權知建康府衙的陳賀一向和恩相不對付,為了給您充當馬前卒,我在大相國寺把他臭罵一頓。”

“陳賀你都敢罵?”馮泉一臉驚詫,這可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過他仔細想了一下,又覺得這事屬實正常

“學生為了恩相,何事不敢做了,不過這老東西真忒沒點肚量。這點小事他便懷恨在心,指使建康府衙的人陽奉陰違,官家給了我調動各級衙門的權力,來治理此次建康水患。這群狗東西如此怠惰,想要查個坐地起價的黑心糧鋪都無從下手,咱們建康馬上要餓死人了。”

馮泉歎了口氣,說道:“陳賀乃是老臣了,出身又是宰相世家,門生故吏遍布貴霜。你惡了他還想在建康府辦成事,隻有一個辦法了。”

葉青一聽這老東西果然有招,喜道:“還請恩相賜教。”

“找一群無所顧忌,陳賀還插不上手的人,來辦這些事。”

葉青沉思片刻,突然福至心靈,湊近了道:“恩相是說,內侍省?”

馮泉含笑點了點頭,道:“你和喬立稱兄道弟,他現在內侍省被冷靜壓著一頭不說,就連李彥都後來居上,權勢超過了他這個老人。喬立麵上笑吟吟的一個和善人,心裡豈能沒有怨坌,你去殿前助他一臂之力,憑借著喬立在內侍省的根基,還怕組建不起一個偵緝司來?”

這不就是東廠西廠的構想,葉青仔細想了一下,冷靜牢牢把控著內侍省,對自己始終是個隱患。

還有那個內務總管李彥,他的親弟弟就是死在自己手裡,這個仇不可謂不深。

喬立和自己則一直關係不錯,從蹴鞠聯賽開始,每一次都是利益共同體。

馮泉繼續提點道:“喬立在內侍省,不知道多少心腹手下,被冷靜欺壓了這麼久,早就憋著勁要反抗了,隻是沒有機會。喬立不缺人,你不缺錢,你們現在又有了合適的由頭,此事還不是一蹴即就。”

走出馮泉的書房,葉青擴了擴胸,臉上寫滿了憧憬。

搞一個東廠來抄家,還有比這更合適的麼,周康湊了上來,點頭哈腰笑著問道:“少宰,太師有何高見?還有就是屬下這殿前都虞候能不能,嘿嘿,活動一下。”

葉青上下打量著他,你這下巴笑吟吟地說道:“好說好說,東廠需要你這樣人才。”

周康滿臉不解:“東廠?”

等到說清楚東廠是個什麼東西,周康嚇得麵如豬肝,連連擺手搖頭:“少宰饒命,我們家九代單傳。割了我一個,就是割了濟州周氏一族。”

“放屁,你不是還有一個二弟麼?”

“屬下回去就把他掐死。”

葉青拽著心懷惴惴的周康,來到內侍省,喬立被冷靜排擠,是實打實的閒散人員。

見到葉青,喬立親熱地上前,挽著他的手臂,笑著責詰道:“葉老弟,哥哥待你是真心實意,你小子前些日子喬遷之喜,竟然沒有往我這投帖,是看不起人麼?”

葉青滿不在乎地說道:“老哥這就冤枉我了,前些日子都是我的手下慶賀,怎麼能叫老哥前去,我準備過幾天在家裡擺一桌,咱們叫上宏林,幾個親近的聚一聚。”

“一言為定。”

喬立笑的確實很有親和力,這個人平時跟個老太太一樣,葉青笑著說道:“老哥,這次來有一事要和你商量下。”

喬立哦了一聲,顯得有些意興闌珊,問道:“是什麼事?”

葉青湊上前去,附耳說了一通

“老弟,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見官家吧。”喬立聽得心動不已,這可比在冷靜的排擠下養花種草來的好多了。

一大一小兩個奸臣,摟著膀子來到皇城外,有喬立帶路連腰牌都不用了,順著小內侍的指引一路來到禦花園內。

蔡茂身穿一襲緊身的短打上衣,頭上綁了根黃色的絲帶,正在蹴鞠。

轉頭看見他們兩個,蔡茂走出場外,一邊觀看宮女們蹴鞠,一邊問道:“你們兩個怎麼一起來了?”

葉青笑道:“官家,微臣給官家報喜來了。”

“哦?朕有何喜?”

葉青侃侃而談:“先前微臣所說的事,已經應驗,建康府水陸堵塞,糧食運不進來,奸商關門不賣糧,眼看就要餓死幾萬個百姓啦。”

蔡茂蹙眉道:“這是喜事?”

“這是壞事,但是微臣已經有了解決之道,能夠幫助官家逢凶化吉,化解此番劫數,定時陛下仙氣庇佑,長生大帝果然福祿綿長。”

蔡茂被他哄得眉開眼笑,葉青這般忠心得用臣子,才不會給自己添麻煩。他總是提前想好了辦法,才來麵聖,蔡茂對此萬分滿意,因為他實在不想參與處理這些國事,太麻煩了,哪有蹴鞠、作畫、寫字來得雅趣。

“微臣左思右想,認為隻有建立一支緝事廠,由陛下心腹之人擔任,再遇到這種棘手的事情,才好幫陛下分憂。”

蔡茂頓時皺眉:“緝事廠?本朝祖製,不得外放軍權”

葉青嘿嘿一笑:“陛下,無須外放軍權,這緝事廠可以直接掌握在陛下手中,由陛下身邊伺候的人擔任。”

說到這裡,喬立笑嘻嘻地湊了上來,人畜無害的老太監,活像一個笑麵佛。

蔡茂心中一動,他雖然懶散,但是卻並不笨,馬上感受到了這個辦法可行!

這辦法當然可行,這可是靖難成功之後,最不放心臣子的永樂大帝朱棣,苦思冥想搞出來的集權的特務機構。沒有皇帝能夠拒絕這種誘惑,相當於多了雙眼睛,多了雙耳朵,可以最大限度地把控自己的帝國。

這種緝事廠一旦建成,就是皇帝的絕對心腹,宦官嘛,不依附於皇帝,他們能有什麼根基。

葉青趁熱打鐵,繼續道:“緝事廠一旦建成,可以為陛下探聽朝野、民間的風聞,監督包括微臣在內的百官舉動,真乃穩固江山的法寶呐。”

蔡茂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你們就著手去辦吧,先幫朕把這次建康水患處理好。”

喬立和葉青趕忙抱拳領命,恭恭敬敬退出了禦花園,剛出來就對視一笑。

“葉老弟,這次哥哥承你的情了,你等著吧,過幾天我親自設宴,你可一定要捧場。”

葉青頓首道:“我們還是先建起緝事廠,然後把水患糧荒的事給官家辦好了,再來這個慶功宴好了。我知道老哥現在恐怕拿不出這麼多錢,招募人馬開衙設廠,我手裡幾個市舶司,算是有點閒錢,老哥先派人到萬歲營去支取。”

喬立也知道此時不是客氣的時候,便笑著接受了,迫不及待地回到內侍省,和自己的那幫子孝子賢孫們商量開衙的事。

一座曲折小橋穿過清澈池塘,幾株垂柳與四周屋舍倒影相映成趣,平添幾分禪意。

在這庭院中,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大雨的影響,木屋前麵係著幾串風鈴,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竟然是純金打造。

池塘河水清澈,各色金魚,鱗光熠熠,無憂無慮地遊來遊去。

“建康城外有這麼多張嘴,那葉青手裡的糧食還沒吃完?”

一聲略顯涼薄的聲音傳來,聞聲望去,令人驚豔。

一襲柳紅綾羅裙,裙底兩隻赤裸的美足颯然交錯,十根玲瓏的晶瑩足趾比率完美,番紅花汁塗染的指甲與那雪玉般肌膚相得益彰,妖嬈地發出誘人的邀請。

隔著一層屏風,有人答道:“葉青手裡的糧食,遠超我們的預計,也說明了武國葉家等人給他鋪設的車馬行和漕運幫是何其強大。不過他終究是填不滿建康幾十萬張嘴,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拋售了。”

回答者的聲音很嘶啞,頗顯老態,卻是一襲寬大灰袍形貌可怕身材略顯佝僂的老人。

老人滿臉溝壑,氣質沉翳,渾濁的獨眼暗澹無光,衣身倒整潔的很。

“吃吧,吃吧,活人沒飯吃,你們倒是撐得鼓鼓的。”屏風後的裸足美人輕笑,皓白纖手向空中揮灑,將手中特製的魚料一點點地撒向池塘,嗅到食物的誘惑,一條條靈動活潑的小金魚爭先恐後來覓食。

老人見她不再問詢,轉身慢慢離去,回頭的瞬間一縷縷不易覺察的精芒在眼中閃爍。

麵對這種女人,即使是風燭殘年的他,也有著難以克製的獸欲。

不過想到這個女人的惡毒,老頭還是規規矩矩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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