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葉青也不多問,不一會就到了李崇文的府邸。
出乎葉青的預料,破落的濟州府內,這處宅子竟看上去極為闊綽,宅第從西大街延綿至南河岸,占地百畝,房屋五百餘間。
宅第中房舍層層分明,錯落有致,樓閣崢嶸,氣度非凡。
進了大門、中門,迎麵便是石礎木柱的客廳,套方花窗,隔扇支摘門,內外坊間飾以大塊的木雕花鳥,顯得古色古色。
葉青暗暗咋舌,媽的都說建康是個富貴窩子,外麵都是窮鄉僻壤,我看這宅子在貴胄雲集的建康西城也不露怯了吧。
李崇文全家,在門口前站著,笑嗬嗬地上前道:“下官拜見欽差,欽差遠道而來辛苦了。”
除非是祭天祭祖或者大朝會,亦或是犯了天誅地滅的大罪要認罪悔過,否則也不會跪拜。就是見了皇帝,也是彎腰作揖就算行禮了。
葉青背著手,笑道:“有勞李府尹設宴,本欽差到這濟州,眼見到處歌舞升平,百姓安居樂業,都是李府尹的功勞呐。”
此言一出,身後的何耀眼中的光彩逐漸消失,變得黯淡起來,李崇文卻十分開心,笑道:“欽差謬讚了,快快裡麵請。”
廳堂內卻另有一番景象,房中涼爽如秋,四壁銀盆高掛,裡麵都是消暑的刨冰。
主座上據案高坐著一英武青年,儀表不俗,臉色紅潤,身穿緋服,正是葉青。
堂內滿滿當當,大都穿著錦緞衣衫,一看就是些富泰士紳。這些都是李崇文請來,陪客的。
每個人旁邊都坐了一個盛妝麗人伺候,窄袖子徘色春衫,把隆胸細腰的美妙曲線暴露無遺。
葉青心中已經斷定,這就是個貪官的窩,看來濟州府是爛透了。
本來他就是想,等待著周康去招募點人手,自己就帶著他們去密州重開市舶司。
但是這他娘的王八蛋,窮奢極欲,想起自己還要到處奔跑,這群爛人卻在背後舒舒服服地收刮民脂民膏,葉青就氣不打一處來。
如此看來,街道上那些渾渾噩噩的所謂百姓,也是這些人的傑作了。
被安排伺候葉青的女人,是席上最漂亮的兩個,見到年輕的欽差竟然不被自己吸引,不服輸地扯開春衫,酥胸半露,嫵媚地用軟處研磨他的左右肩膀。
有那麼一瞬間,葉青真想下令把這些全部砍了,然後再查,他可以保證沒有幾個冤假錯案。
美人侍酒,瓊漿玉液入喉,葉青一口乾掉,隻覺得酒液苦澀,嘗不出一點彆的味道。
滿座推杯換盞,葉青和他們虛與委蛇,所有人都看不出異樣。
隻有葉青身邊的人,才看得出他的目光有些不同,似乎比平時冷了一些。
李崇文見他如此,隻道是被自己猜中了,這個欽差先前的出奇行為,是因為嫌棄自己沒有送禮。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服侍的美貌侍女們俏盈盈起身離座。
幾個下人搬進來一個木箱,打開之後是一個紅綢覆蓋的泥塑,李崇文道:“素聞欽差深諳道教,我們濟州官紳,送您一座道君像,內中奧妙無限。”
葉青笑著道:“如此,葉某卻之不恭了。”
葉青沉聲道:“呂望,去把那個叫何耀的小官,給我帶過來。”
一群人把葉青送出李府,揮手告彆,葉青帶人回到酒樓。
酒樓的臥房內,葉青吩咐人打開新得的金絲楠木百寶嵌官皮箱,箱內擺放著一尊泥塑,奇怪的是並不是道君像。
“內裡奧妙無窮?”葉青冷笑一聲,從呂望的懷裡抽出樸刀,用刀背一刀斬下。
咣鐺一聲,泥塑破裂,泥塑內散落了出一地的金珠寶石,珠光寶氣,耀眼生輝。
何耀家中,一群捕快明火執仗,正在敲門。
何耀坐在客堂的椅子上,臉上寫滿了悔恨,娘子嚇得抖似篩糠,抱著兩個兒子哭成一團。
砰地一聲,一拳擊在木桌上,何耀罵道:“怪我瞎了心,蒙了眼,這廝在建康就是有名的奸佞,我竟把他當做救星。”
“官人,這可怎麼辦啊?”
外麵的敲門聲越來越響,有人對這個昔日的上司罵了起來,今日何耀引著欽差走那條街道,已經被有心人告訴了李崇文,後者當即大怒,派人前來捉拿他。
一聲悶響,門栓斷裂,幾十個捕快湧進小院。
“何緝捕,這麼晚還沒睡,興致不錯啊,走吧,你知道去哪,彆讓兄弟們為難。”
何耀站起身來,心知此次必死,斷無生路,竟也不求饒,正了正衣冠便走。
兩個捕快上前,水火棍交加,半人大的鎖枷披身,在給他戴上手腳鐐銬,牽著就走。
何耀艱難地轉動脖子,回頭看了一眼妻女,絕望地閉上眼睛。
呂望、陸虞侯帶人找到何家的時候,漆黑的小院中,隻剩下一扇破毀的木門和嗚嗚咽咽的哭聲。
“何耀呢?”
呂望拿著火把上前,照出是一個婦人抱著兩個孩子,沉聲問道。
何娘子隻顧哭泣,說不出話來,這群人雖然被特訓過,但是畢竟是鹽販子出身,刀頭舔血動輒殺人的主,哪有耐心看著婦人痛哭。
“兀那婆娘,老子問你何耀呢,在哭哭啼啼一刀砍了你的崽。”
何耀的大兒子從娘的懷裡鑽了出來,抹了一把眼淚,道:“爹爹被官差捉走了。”
陸虞侯皺眉道:“放屁,你爹不就是官差麼?”
呂望白天看得真切,心裡跟明鏡一般,笑著拉住陸虞侯:“跟孤兒寡母的呈什麼能為,我們去衙門要人就是了。”
一行人徑直前往衙門口,此時何耀已經被打的不成人形,吊在水籠中,渾身都是鞭痕。
李崇文自然沒有心情半夜審他,在府尹看來這隻是一個小蝦米而已,吩咐手下將他折磨死算完。
呂望等人來到衙門,揪住幾個剛要回家的公人,兩拳下去知道何耀被關在了牢中,於是提溜著兩個倒黴的捕快來到牢中要人。
到了門口,獄卒見他們來者不善,死不開門。
呂望拔刀就砍門,幾個遮奢的漢子著實剽悍,幾下便破門而入。
陸虞侯將何耀解了下來,呂望上前脫下外套,把他包了起來,笑著問:“怎麼樣,死了沒?”
何耀搖了搖頭,陸虞侯道:“沒死就好,你要是死了我們完不成提舉的命令,這群漢子都得為了你受罪。”
呂望等人拆了個門板,抬著何耀往酒樓去。
李崇文的府上,累了一天的李府尹正在酣睡,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的小妾先醒了。
晃著李崇文的肩膀,叫道:“老爺,老爺,有人來了。”
李崇文迷迷糊糊爬起來,臉色不善:“誰這麼大膽,攪擾本官休息。”
門外是他的心腹官家,急聲道:“老爺,不好了,葉欽差的人大鬨牢房,把何耀搶走了。”
李崇文嚇得睡意全無,摸索著穿了件衣服,叫道:“這如何說得,這廝不是收了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