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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理解,敬畏,最後崇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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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僑公寓,當李長河回來的時候,朱琳已經起來了。

“你這乾什麼去了?”

“這衣服怎麼皺巴巴的?”

看李長河身上的衣服褶皺的厲害,朱琳好奇的問道。

“我先衝個澡,等會跟你說。”

李長河很快衝了個涼,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然後走了出來。

“下午去京郊的軍事基地打靶去了,還跟一個偵察兵活動了一下。”

“衣服被汗水浸濕了,雖然後麵風扇吹乾了,不過還是皺起來了。”

李長河出來之後,跟朱琳解釋了一下自己衣服皺起了的原因。

隨後,李長河坐在沙發上,靠在了朱琳的身邊。

“你睡醒多久了?”

“有一會了,醒了一個人呆在這大屋裡,其實還是有些無聊的。”

“一個人呆在這大屋裡,沒什麼人氣。”

朱琳靠在沙發上,有點百無聊賴的說道。

住進大房子裡的新鮮感過去之後,其實就有些無聊了。

之前還有龔雪陪她說說話,可是今天龔雪也走了。

下午她睡醒的時候,看著空蕩蕩的大屋子,恍惚間還有些害怕。

安靜無聲的家裡,除了她之外再沒有絲毫的動靜,就仿佛整個世界,就剩下了她自己。

李長河聞言也有些無奈,這年代人們的娛樂活動實在是太少了。

“要不咱們晚上回家屬院住去?”

“反正也不是非要住在這裡。”

買個房子,隻是為了兩個人有個獨處的私密空間而已,並不意味著一定要天天呆在這裡。

聽到李長河的話,朱琳眼睛一亮。

“回家屬院住嗎?”

不過考慮了一下,她搖了搖頭。

“咱們明天再回去吧,伱不是還有北影廠那個劇本沒寫完嘛。”

“等寫完了咱們明天再回!”

回家屬院住固然熱鬨,但是空間太小,李長河創作受影響。

“那也行,走吧,咱倆這會先一塊下去買菜,然後吃了飯我晚上再寫。”

“行!”

買完菜回來,朱琳開始進廚房做飯,而李長河則是回到了書房,開始繼續寫。

寫劇本跟寫比有個好處,就是有些具體的動作劇情其實他不需要寫。

比如說最後的打鬥,比如說中間的陷阱伏殺,他隻需要點出來拍攝方向就可以。

具體的拍攝場景,可以根據導演的想法和動作指導的設計來完成。

所以這東西,到了晚上,李長河就寫完了。

“寫完了?”

看李長河回到了主臥,斜靠在床頭的朱琳放下手裡的書,好奇的問道。

“嗯,寫完了。”

等李長河躺下,朱琳跟小貓一樣鑽進了他的懷裡,這是她晚上睡覺的習慣。

空調的吹拂下,兩個人很快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李長河跟朱琳正在吃早餐的時候,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誰啊,一大清早的來敲門?”

朱琳有些狐疑的走過去開門,然後門外麵,站著的正是田壯壯和陳楷歌這哥倆。

“你們倆一大早怎麼跑過來了?”

看到是他們倆,朱琳有些好奇的問道。

“外麵天熱,凱歌說想來你家吹空調。”

田壯壯麵不改色的將鍋甩給了陳楷歌。

陳楷歌這一刻臉都綠了。

好家夥,賣他賣的毫無負擔是吧。

“明明是你要來,昨天就喊著我來,我有事沒來,今天你又喊我,我才來的。”

陳楷歌這時候果斷反駁說道。

兩個人本來約好昨兒個要來的,不過昨天陳楷歌被自家媳婦兒拉著又去了老丈人家裡,沒顧得上來。

田壯壯自己也沒好意思來,兩個人於是今天一大早一起來了。

“行了,這有啥好吵得,進來唄。”

“你們倆吃早飯了沒?”

兩個人進來之後,朱琳坐回了餐桌前麵,隨口問道。

“吃了”

“沒吃!”

田壯壯在家裡跟母親一起吃過早飯了,倒是陳楷歌餓著肚子沒吃。

“哎,老陳我記得你不是結婚了嗎?”

“怎麼你這個結了婚的,還不如人老田這個沒結婚的?”

“來,賞你根油條!”

李長河夾了根油條遞給了陳楷歌。

未來的陳大導此刻毫不猶豫的接了過來,然後塞進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彆提了,我媳婦一大早就出去,壓根就沒管我。”

而朱琳則是去旁邊給他倒了一碗水。

“豆漿沒了,你就喝碗水吧。”

陳楷歌也不嫌棄,白蹭的飯,有的吃就不錯了。

好在李長河買的油條不算少,因為這東西可以吃好幾頓。

等吃完之後,陳楷歌舒服的往沙發上一趟。

“哎,老李過的這才叫舒服日子啊。”

“長河,你劇本寫的怎麼樣了?”

田壯壯這時候衝著李長河好奇的問道。

“寫完了,等會我拿來給你看看!”

李長河隨後將自己寫的劇本拿了出來。

田壯壯接過去看了起來,不過隻是看了一點,他就皺起了眉頭。

一旁的陳楷歌這時候也好奇的湊了過來,看著田壯壯的表情,有些詫異。

“老田你這什麼表情?”

田壯壯沒搭理他,而是繼續往後撚了一頁。

然後等看完後,眉頭皺著放了下來。

而陳楷歌則是好奇的接了過去。

然後沒過一會,也看完了。

“長河這劇本怎麼樣?”

朱琳有些好奇的衝二人問道。

陳楷歌猶豫了一下,然後思索著說道:“怎麼說呢?”

“我看著很順暢,但是就是看完之後吧,就沒什麼感覺。”

“裡麵沒有太讓我覺得深刻的東西。”

田壯壯這時候則是接口說道:“裡麵關於人物的刻畫有點單調了,整個劇本裡麵的人物就特彆的單一,好像木偶一樣,沒有展示出人物的複雜和多變性。”

“如果要我說,焚燒村落那裡的畫麵就應該刻畫的細致一點,加點他們的罪行,然後再刻畫一點安南偵察兵在山洞裡麵的對話,對於白天犯下罪行的討論,通過不同的成員對話,體現出他們對這場戰爭的姿態。”

田壯壯若有所思的說道。

而李長河則是笑著傾聽著。

朱琳聽完,若有所思:“聽起來加上這些劇情,確實顯得電影更有深度啊。”

“人性的反思?”

“對!”

田壯壯點頭,然後看向了李長河。

李長河溫和的笑著,然後堅定地搖搖頭。

“我覺得沒必要加。”

“這部電影的本質,其實就是一部娛樂電影,沒必要在裡麵加太多深奧的東西。”

“娛樂電影?”

陳楷歌這時候好奇的看向了李長河:“你這又是發明的新詞?”

“不算新詞,算是對歐美那邊電影的一種翻譯吧。”

“他們那邊也叫爆米花電影。”

“其實說白了,就是為了娛樂大眾的。”

“國內的電影在我看來,如今是有些畸形的,電影具備多重屬性,比如說意識形態宣傳,教育科普,曆史記錄,以及娛樂。”

“咱們這些年,過多地看中電影的意識形態宣傳和教育科普,所以忽略了很多電影的其他方麵。”

“像老田這種,就是典型的喜歡用電影去挖掘人性。”

“而在這個方向上,很多電影導演更喜歡去凸顯人性的惡,然後再襯托人性的善,以此來體現人的多變性。”

“這種電影呢,一般來說,像學院的老師教授,還有一些影評人會喜歡,因為就像你們說的,這種片子有深度,有內涵,甚至有說教和諷刺的意義。”

“不過我其實更喜歡的,是娛樂電影,沒那麼多的講究,就是單純的用故事展示給觀眾,讓他們看的輕鬆,看的痛快。”

“對於很多人來說,生活已經夠苦了,總需要在電影裡麵,給他們一點抒發情緒和暢快的東西來調劑生活。”

“就比如老陳你,剛跟你愛人吵完架,大打出手,然後無聊了來到電影院,你想看那種酣暢淋漓的複仇,還是那種苦大仇深的倫理?”

陳楷歌設想了一下,隨後老老實實的說道:“情緒上可能更喜歡前者吧,因為需要釋放。”

“思想上會更喜歡後者,因為那樣有助於思考。”

“對,就是這樣,但是你記住了,觀眾不會人人都是陳楷歌,不會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從小接觸電影。”

“他們看完了,或許得立刻去上班,也可能回去還得繼續跟愛人過日子,他們沒有你們這樣的時間去思考電影的深度,因為那對他們來說毫無意義。”

“生活不會到處是陽春白雪,真正的平凡人的人生是下裡巴人。”

“這就像做飯,導演是廚子,有些導演一門心思的想要做出來的是國宴大菜,就像老田這種,他把電影奉為藝術,想要拍出世所罕見的經典。”

“但是也有的導演,沒那麼高追求,人就想養家糊口,做個早餐,炸個油條,蒸個包子,養家糊口。”

“對於大部分普通觀眾來說,國宴菜是他們可能一輩子都吃不上的。”

“而包子油條,是他們每天都吃的上的餐食。”

“在我看來,在這種娛樂片裡麵玩人性,就類似於你在早餐的包子油條裡麵,塞進去了一坨屎,當你咬開一口,發現裡麵的惡臭,你什麼感覺?”

“嘔!”

“媽的,長河你特麼能不能不要這麼惡心?”

“剛才我們特麼的不是剛吃完油條嗎?”

陳楷歌聽到李長河這麼惡心的形容,胃裡一下就起了反應,極其不適。

“你看,你隻是聽文字形容就這麼惡心了。”

“你想想觀眾看完這種劇情的心情,就是跟被喂了屎一樣惡心。”

“這種人性的挖掘在我看來,很多時候是很惡心的。”

“因為他們總喜歡站在施暴者的角度去展示他的善與惡,我甚至懷疑哪天,有的導演會不會為當年的鬼子導一部電影,挖掘他們的人性,展示他們的善與惡。”

“這不會有人這麼乾吧?”

朱琳此刻驚奇的問道。

真有那種白癡,會去刻畫這種人性?

李長河笑了笑沒說話,未來這種人是真的有的。

“你的意思是,電影應該注重娛樂化?”

田壯壯這時候皺著眉頭問道。

李長河看了他一眼,淡然的說道:“其實不需要說注重哪一方麵。”

“電影是包羅萬象的,就像文字一樣,它不應該局限在某一個方麵。”

“市場上應該出現各自各樣的影片,讓觀眾自由的選擇觀看。”

“喜歡輕鬆地,就看娛樂片。”

“喜歡有深度的,就看文藝片。”

“這玩意兒沒有誰比誰高尚。你能說《資本論》就一定比《戰爭與和平》更好嗎?”

“電影其實就是電影,它就是展示故事的一個載體,隻不過人總是會刻意的給它加上很多額外的屬性。”

“然後,他們用這些額外的屬性去束縛其他的人,比如說設置獎項,引領意識形態,進而影響它的受眾。”

“老田你現在其實就有這方麵的傾向性,雖然你現在沒有拍過電影,但是我看得出來。”

“你總想用電影去展示刻畫,刻畫你過去那些年的經曆和觀念。”

“你怎麼知道?”

田壯壯抬起頭,盯著李長河問道。

李長河笑了笑自信的說道:“很簡單,因為我是作家。”

“作為一個作家,我寫不出超出我認知之外的,我的作品一定局限在我的知識量之內。”

“同樣,你拍電影也是,你拍的電影內容,一定在你的認知範圍之內,而你的認知範圍,我大致上還是能猜到的。”

“我很好奇,為什麼你談起這些,總是這麼大氣?”

“你過去的經曆,跟我們應該都差不多吧!”

“難道你不覺得過去那些年,是一場荒誕的黑色悲劇嗎?”

田壯壯此刻認真的衝李長河問道。

李長河搖了搖頭。

“你知道我為什麼讀政治經濟係嗎?”

“因為這會讓我看事情更全麵。”

“你現在一直是站在個體的角度去看待一件事情,而且在這個角度上,你是受害者,你覺得悲劇是因為你失去了小時候引以為傲的一切。”

“可是同樣,如果站在另一個個體,比如說這邊農村的一位農民身上,你覺得他會怎麼樣?”

“再比如我問你一個特彆有意思的問題。”

“1937年,一個國民經濟總量占世界不足百分之五的小國就膽敢全麵入侵我們。”

“而1951年,一個聯合起來經濟總量超過世界百分之五十的國家組成的聯合軍隊,被我們的子弟兵逼著走上了談判桌,在地圖上畫下了一條分界線。”

“隻是十五年的時間,連一代人都沒有更替,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變化?”

“你不是好奇為我為什麼如此大氣嗎,那是因為我看到了我們的未來。”

“那是重現盛唐雄風的輝煌。”

“當你站在整體的角度看待某些事的時候,我覺得你總會有不同的收獲的。”

“理解,敬畏,最後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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